抑郁病人 发表于 2008-9-8 00:06:52

黑夜的海上

这是一个大概三十个平米的房间,明亮的灯光下靠墙摆满了长条形的破旧沙发,沙发上坐着大概四五十个年轻的女人。也许是因为灯光太过明亮,我能清晰地看清楚每个女人的脸,她们的眼睛,而她们中没有一个人看着我。
昏暗的灯光下,邻坐的胖子把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抱在了身上。头顶上那盏不算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他俩的半边脸,身后的墙上,是摇动着的两个人影。胖子傻傻地笑着,用他肥矬的双手搂住姑娘的腰随着音乐摆动着身体。胖子累了,叫姑娘坐在了身旁,姑娘依偎在了胖子宽大的胸口上,用心地帮胖子扣好散开的衬衣纽扣。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体恤和牛仔短裤的女子,她有着一对大大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也许是过后的粉底,在暗色灯光的照耀下,我看见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我问她来自哪里,并开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滑滑的,我猜测着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淡淡的清香,我想是也许每个女人都有着自己的味道吧。
她说,她来自一个小县城,父母是庄稼人。由于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便来到市里谋生,经人介绍开始在这里上班。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我牵着的时一双粗糙的小手。由于我个子矮小,我也有双如女人般小巧的手。片刻沉默后,我伸出左手,笑着说:“来,比比看我们谁的手大?”她把手放在了我的手掌上,“哈哈,我俩差不多。”她也笑了。
投影幕布前的高个子,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拿着话筒。唱着一首我不知名的歌曲,旁边女子随着歌曲强烈的节奏,疯狂地摇动着脑袋。歌曲的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如雷鸣般敲打着我的胸口。瞬间,我突然有种强烈的呕吐感。
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我希望你不要呆在这里了。
我望着怀里的姑娘,她却没有望着我。片刻的迟疑后,她告诉我两周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了这里,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家呆段时间,然后再说。”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弟弟,在省城上大学。”
“省城?”
“是的。”
“那么爸爸妈妈知道你在这里上班吗?”
姑娘摇摇头。
“嗯,好好学门技术,以后找个好工作,嫁个好男人,这才是好路子。”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我突然发觉我很恶心。于是很自然地补上了一句:“我晓得其实你不喜欢我给你说这些。”
姑娘把眼神转向了我
“不呀,我就喜欢听这些。但你说一个人会问她的过去吗?”
我抽了口烟,想了想说:
“我想会吧,但有些事情可以让它永远是个秘密。”
由于酒精作用,我开始有点头昏脑涨。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手臂。一根接着一根地使劲地抽着香烟。突然我摸到了一个伤疤。她说这是被一个客人的烟头烫的。这时,我突然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我了的面前,用他的大手玩弄着一个矮小男人的头发,哈哈大笑。
“唉,你肯定被客人随时搬来搬去的。”
“你怎么会用搬来搬去这个词语呢?”
我甩掉烟头,不知道说什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结婚了吗?”
“我吗?还没呢。”
“你算特别的,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结了婚的人,而且好像都是和老婆关系不好,他们说是来寻找一份感觉。”
“感觉?胡扯吧,其实就是来发泄的。”
“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我是外地人,估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这时,不知为何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几许伤感。
我望着她的眼睛,她却不自主地把眼神移开了。她告诉我她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而就在那瞬间,我的视线里除了那双黑色明亮的眼睛,剩下的都是苍白色。
苍白色,那可怕的苍白色,那美丽的苍白色。
“你喜欢化妆?”
“我上班化妆,但两周后我回家了就不会了。”
“嗯,本色一点好。”我喝了两口啤酒,又说:“那么平时除了上班睡觉,业余都怎么玩呀?是出去逛逛街还是?”
“我们没有时间出去的,一周老板只给我们两个小时出去买衣服和一些化妆品,如果回来迟了就会扣工资的。”她依然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那你们都是住在这里。”
“是的,等会你走的时候会看见我们住的地方,外观看起来挺差的,但条件还不错,还有空调,我和另外五个姑娘住在一起。”
“哦,那挺好。”

邻坐的胖子已经躺倒在沙发上呼呼地睡着了,穿白色裙子的女子和她拥抱着一起横倒在沙发上。屏幕前依旧是高个子男人和摇着脑袋的女人
灯火闪耀着,酒意朦胧,刹那间迷了双眼。
我招呼大家时间不早了,是回去的时候了,明天还要赶早班车回家。
“你明天就要走了?”
“是的,明天就走。”
“你还会来吗?”
“我想不会了吧。”
“哦。”
“呵呵,难道你以后还能记起我?”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是肯定的啊。”

离开的时候,姑娘拥抱了我,我对她说了再见,并对她说希望她一切都好。宽敞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夜色里,我问道姑娘在我身上留下的淡淡的清香。我掏出香烟,想起了那双粗糙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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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 发表于 2008-9-8 07:41:05

不知为什么看到结尾,我感到很悲哀。

寒钓 发表于 2008-9-8 08:32:22

楼主的标题很吸引眼球,文章也很朴实。通过对特定环境(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KTV包厢)中各种人物形态描写,突出了现实生活中低层人群的生活与梦想的矛盾。

抑郁病人 发表于 2008-9-8 10:13:00

是的,那是一群普通的人,也是一群特殊的人,我想更是社会低层的人。
而她们也有着她们的梦想,她们也有着她们的哀伤
谢谢大家

寒钓 发表于 2008-9-8 13:03:08

引用第3楼抑郁病人于2008-09-08 10:13发表的 :
是的,那是一群普通的人,也是一群特殊的人,我想更是社会低层的人。
而她们也有着她们的梦想,她们也有着她们的哀伤
谢谢大家
心有多高,梦就有多远。人,不论是谁,无贫富贵贱之分;都有梦想。有梦想就有追求,就有快乐……同时,很自然会有现实与梦想的矛盾。为梦想的实现快乐着;为现实的迷茫悲哀着;为梦想的接近期盼着……这就是生活。

水月禅心 发表于 2008-9-9 09:24:04

很奇怪用这样的名字,,,也见识过类似的场面,只是那些女人似乎风骚的比较多点。。。。

阳春三月 发表于 2008-9-9 11:10:15

题目非常好,引人遐想。

好人好梦 发表于 2008-9-9 20:01:43

这是一个部落,人越多越容易出现的部落。
每个正常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些人有能力和机会选择,而有些人却不能或不想左右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或是缺少一种精神!欣赏!

哈罗ok 发表于 2008-9-9 21:51:18

用白描手法不动声色地表现细节,往往比作者自已直接说出来更有力量。因为读者可能比作者发现更多元的意义。

木风一雨 发表于 2008-9-9 21:5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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