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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夭折的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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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8 15:2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为了怀念和我一起生活过的年轻的兵团战友


一片夭折的绿叶



光阴荏苒,不知完达山支脉的那一丘灌木中,是否还保留着那一砾土;那被风雨剥蚀的柞木碑,是否还立在他的脚下......
  那是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三年麦收时节。这天清晨,在场院扬完一堆麦子,我们三三两两坐在粮堆上休息,等着那迟到的早饭。不知谁提醒了一句,我们才发现他不见了。这个说,难怪今天干活显得特别累;那个说,从宿舍出来时,他好像就跟在后面。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是根本就没来,还是来了又走了。
  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仍不见他的身影。那把他心爱的闲暇必拉的二胡,静静地挂在墙上。我们感到事情不妙,报告了指导员。于是,所有有他同学的连队都接到了询问的电话,又往他家里打了电报。电报电话均是一个答复:没有!
  我们真的急了,和我们朝夕相处的朋友,一起同甘共苦的知青,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谁能不急!我们仨一群,俩一伙,钻山林,穿田野,刮碎了衣裤,喊哑了嗓子。然而,在这寂寥的大地上,没有荡起一丝回音。
  连极“革命”的指导员,也在我们的“怂恿”下,请来连里据说会算命的一位老人卜算吉凶。老人什麽也没说,只指了指西北方向。于是,我们又组成小分队,径往西北方向找寻。
  消息就像他本人,是那末沉寂。一起生活了三、四年,没听他过多地谈过什麽,一双小眼儿暗暗的,没有什麽光泽,尤其当他用那把心爱的二胡拉起《二泉映月》的时候,你会从他脸上看到一个活脱脱的“阿炳”。他二胡拉得极好,悠起来,让人荡气回肠。都说天津人在音乐上有天赋,不知是真是假,可他的确是天津人,说话也是满口天津味儿。
  不苟言笑的他,打起篮球来,却又是一副样子,生龙活虎满场飞,还不时玩儿玩儿“飘儿”,来几个高难动作。真难相信,他充满活力的体魄和呆滞的面孔是怎麽结合在一起的。
  几天过去了,我们渐渐失去了信心。可就在这时,位于连队驻地西北方山坡上的畜牧排里,传来惊人的消息:他们从十几米深的水井里打上一只球鞋,怀疑是不是他的。大家都涌到畜牧排,复员军人、老北京青年,我们叫它“小老王儿”的,自报奋勇,下到井底......终于,他那僵硬的躯体被辘轳提了上来,身上还是那件“老头衫”,打着补丁的蓝裤子,赤着一只脚。近一米八的个子蜷缩着,像个婴孩。眼睛半睁着,好像要说什麽,又好像陶醉在二胡曲中......
  他就这样地去了,谁也不知为什麽。有人说,他曾联系当文艺兵,人家没要;有人说,他想办回天津,碰了钉子;也有人说,是因为搞对象......我想,也许他干了一阵活儿,渴了,想喝点儿水(场院里畜牧排不远),不慎掉了下去,也许有人这时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不管怎样,终究他死了。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北大荒这块广袤的土地上。他死得那麽寂寞,像一片夭折的绿叶。连天津的父母也没来看一眼,谁知是怕受牵连哪,还是不忍看到死去的儿子。
  在一个阴霾密布的早晨,我们把他抬到一处远离连队的小丘上。我们不懂阴阳风水,只给他选了一块干净、朝阳的地方。婷婷的白桦陪伴着他,皑皑的白雪陪伴着他,还有那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山风和着鸟啼虫鸣,飒然流过,永远地伴着那已经消逝的胡琴声。
  几十年过去了,不知完达山支脉那一丘灌木中,是否还留着那一抔砾土;那被风雨剥蚀的柞木碑上,是否还记着天津知识青年“兰士义”这个不足道的名字。


发表于 2007-8-28 15:47: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段清静平和的文字,道出一段沉重的年时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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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8 19: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最重要的是心底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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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08: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斯人已逝!当年真情,唯有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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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17:32: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真是英年早逝~~~~记忆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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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9 20: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岁月并未焦黄那片早已夭折的绿叶   

一篇生命的文字隽刻出记忆的不朽

伤痛不一定都要窦娥般呐喊

抽泣有时比大哭更感人是心中那彻骨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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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12: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到底是什么原因,并不重要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的脆弱表现最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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