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表演

红颜未老

还记得在念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张国荣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好好地看一看他演过的电影，听一听他唱过的歌。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在各自的生活圈子里，一个孤独地演，一个寂寞地看。彼此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互相温暖地安慰。可是他在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去接受的时候，就独自结束了这一切。也许仅仅是感觉疲惫的男人。盛名之下的空洞与孤单。
  那是一个有着妖娆的面孔、千回百转的声音、若柳扶风般的身段的男人。是他演过的一个风华绝代的戏子。他固执而有孤独地把自己放在了两千年前那一出英雄美人的末路绝唱中。他对艺术太执著了，以致于最终走不出来。他对那个男人的爱也同样固执，以致于只能在孤单的自卑中沉沦。
  童年时候的程蝶衣。天生孤僻、出身卑贱的孩子，偏偏比别人多了一只手指。那或许是一个诡异的记号，注定了要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锋利的刀刃，满手的鲜血，来不及恐惧的疼痛。断绝那根手指的同时也离别了唯一的亲人。那一天的雪下的好大。好冷，手都冻冰了。天涯海角从此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只有那个男孩对他好，从小如亲兄弟般待他。帮助他，保护他。那是他童年时候的偶像和保护神。是他唯一的支柱和依赖。
  蝶衣单纯卑微的愿望，就是和段小楼唱一辈子的戏。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他内心隐约的焦灼与不安，那些有关段小楼的传闻，令他在恐惧中想得到一个承诺。只是段小楼是何其凡俗的男人，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在段小楼的婚礼上，蝶衣在另一个男人温柔的唇齿和手指的游离之下，独自眼波浩淼。知者是为人，不知者是为戏。宝剑赠侠士，香粉送美人。伤人的话依然无法阻止地说出口。一些事情发生的猝不及手，他无力阻止，无法挽回，只能接受了。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拥有他的努力。独自去给日本人唱堂会的那个夜晚。日军的探照灯在夜空中不断地徘徊，远远近近的犬吠声。他在溃败的屈辱中心如刀割。审判席上绝望的呼唤：你们杀了我吧！卑微的理想被扼杀，残留的自尊被践踏的支离破碎，纯净如水的灵魂注定要被裸露在污浊的尘世中零落成泥。
  看穿了，生活本身不过是华丽的皮裘遮掩下的依据千疮百孔的尸体，有几个人敢于揭开它的真相呢？蝶衣愈是显赫，愈是孤独。只想灵魂在缥缈般的麻醉中暂时遗忘它不断滴血的疼痛。段小楼与菊仙都是无辜的。他不能够伤人，只好自己受伤。再度同台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原谅。原谅那所有践踏过他的爱人，对手，亲人。
  乱世之下的生命已然飘零如落叶。不由自主地在随波逐流中越走越盲目。重重更迭的朝代并未让戏中人有任何改变。当蝶衣躺在菊仙的怀里被孤独感和难以控制的烟瘾折磨的浑身发抖的时候，童年的大雪又在昏迷中无声地飘落。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冷，手都冻冰了。原来时光徘徊了这么久，他一直摆脱不掉寒冷与恐惧的阴影。盛名之下的繁华亦不能取代。我想，菊仙是在那一刻原谅了他的固执、他的情感、他内心一直挥之不去的寒冷与恐惧。
  只是他依然无法原谅她。穷其一生地怨恨着这个女人。他不能够明白，裸露的心注定要被伤害。即使不是菊仙，段小楼也不是那个敢于冲破凡俗禁令给他安全感的那个人。两个同样爱着段小楼的男人与女人，在无止尽的敌视与憎恨中，在被段小楼胆怯懦弱的放弃后，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生命最终的诠释。蝶衣在恐惧中看着盛装归去的菊仙，他在心灰意冷的失望中原谅了菊仙。
  混乱的年代，颠倒的社会。艺术被覆灭了，感情被扼杀了。一辈子实在太长了，段小楼不是可以陪他走一辈子的人。其实谁又能够陪伴他一辈子呢？只能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改变着主意。那么多爱或不爱的人，都在苟延残喘中离他的灵魂越来越远。
  一个终身为舞台而活的人，也在舞台上终结了孤独却繁华的一生。世事波折浮沉，他只好原谅一切爱过恨过的人们。经历了太多伤与被伤，终于可以看的清晰透彻。一辈子太久了，他感到疲倦，不想再走下去了。只好提前谢幕了。
  程蝶衣，水晶般的灵魂，纯净无暇，却是注定了的不容于世。模糊了性别的爱恋与纠缠；无尽缠绵的孤独想象；童年、少年、青年与中年的蝶衣；妩媚妖娆的蝶衣；容颜如婴粟花般放肆盛放与颓败的蝶衣；畸形而固执痴缠的爱恨；那早已被放逐到灵魂最深处的亲人；无法平息的汹涌的情感；狠辣的伤害与被伤害；独自在心灵舞台上流血的表演……
  只是戛然而止。
  结束在自己主宰的结局里，是最完美的一次表演。

金戈

张国荣的逝去 牵动多少人的心······

我是传奇

结束在自己主宰的结局里，是最完美的一次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