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斑鸠

小小红红

没有一丝风，太阳光明晃晃的，倾泻在窗台上。
这是四月的天气，太阳和翠绿的树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酷热，各自做着准备。
中午睡觉的时候，周围静的没有一点人影。
一只斑鸠飞了过来，落在窗台上。“咕咕 ，咕咕”地叫着。
我站在窗帘后面，远远地隔着窗看着它，灰褐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它在空调压缩机的上面，悠闲地踱在步子。我想用手机把它照下来的时候，它一下子飞走了。
这只斑鸠，我已经不陌生。很长一段时间，它都在这个院子里，在高楼林立的地方飞来飞去。早上起来，或者中午睡去的时候，都会隐隐地听到它的咕咕的声音。
窗台前有几棵杨树，不多见的绿色，可能是这个小精灵光顾的原因吧。
睡的朦胧的时候，它又回来了。站在窗台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每叫一声，我的心里都会震颤一下，麻簌簌的。
它这么叫，倒不是因为会扰了我的梦。我想起唐人金昌绪的那首《春怨》。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我没有那么远那么深想要思念的人，斑鸠也不是黄莺，它的叫声，扰不了我的清梦，但却勾起了我的乡愁。
我是个恋家的人，而且现在越老，越感觉到眷恋。
通常我见到刚认识的人，总会问他，你老家是那的？我不太在意他在城市里哪个地方住，更在乎他在那里出生和成长。我总觉得，人的老家只有在乡下，在农村。
如果回答的人略带矜持略带自豪给我说，我总会回一句，哦，你是城里人。
斑鸠在城市里的窗台上落下。它的故乡也在乡下，麦田或者树林。但它的家没了，来到城市，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和斑鸠一样来的，还有布谷鸟。早春的早上，天空蔚蓝。睡在床上的时候，总会听到遥远的天际，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是四个字联在一起的鸟声。我小的时候的乡村，都管这鸟叫的是“王八打薅”。如果是两个放牛的孩子在一起，看到天上有布谷鸟飞过，一个孩子就会跟着它喊“王八打薅”，另外一个孩子则会跟着喊下一句“你打我挑”。
这鸟声让我想起了张楚。他用苍凉的歌声唱过布谷鸟。“城市上空，掠过布谷鸟的叫声……”。躺在城市里的床上，听着乡村的布谷鸟声，我总是心里酸酸的。
在城市里生活总是不容易。斑鸠让我想起了很多，除了布谷鸟，还有蟋蟀。
秋天的时候，阳台上的角落里，总会藏在一只蟋蟀。它伴着秋风，在我的夜里鸣叫。
我想，这只蟋蟀也不会生活的比乡下惬意。它在城市里冰冷的水泥缝里，总没有在乡下温暖湿润的草丛中来的痛快，至少，那里还有它的兄弟们，闲的时候，几个蟋蟀，还可以在一起斗斗架。
“就是那只蟋蟀”，这句话出自流沙河先生的诗。诗的妙处就在这里，看似简单，却意味悠长。每当我说起这句话，“就是那只蟋蟀”，我就想起他诗里的“呼灯篱落”，想起儿时夜晚乡间的小路。拿着手电筒赶路，到处是青蛙蟋蟀的叫声，用灯光一照，一切又都寂然了。
十年前，我刚毕业，寄居在一个单位的集体宿舍里。年龄虽然相差很大，但乡愁却是一样的浓。秋夜里那只蟋蟀的叫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醒来的时候，斑鸠已经飞走了。爱人说，没有见这个斑鸠的窝在这儿啊。
我也没有看见它的窝，也不知道，它住那里。
但我见过真正斑鸠的窝，如果这只斑鸠也是按祖先的方法搭窝，我就会替它感到为难了。
斑鸠的窝一般都搭在松树上，用干爽的小树枝一根根搭上，有小碗那么大。在西坡上尤其多。松树没有，也没有可供选择的小树枝，斑鸠想搭个窝，确实不那么方便。
小的时候我们都喜欢掏鸟窝，掏回来的小斑鸠，连毛都没有扎齐。孩子们都用自己编的鸟笼，把它们养起来。通常都会泡些麦子，泡涨了后一粒一粒捏着小斑鸠的脖子，喂下去。最多的时候，我喂过20多个小斑鸠，但无一例外的是，斑鸠们最后都被喂死了，长大放生的机会很少。
城市里的斑鸠没有窝，就象我的家不在城市里一样。
过年的时候，无论气候多么恶劣，我都想赶回老家去过年。孩子生了以后，我也更想早点带孩子回去过年。爱人不太同意回去，说孩子太小了，回家太冷，就在郑州过年不也很好吗？
我说，过年总要回家，不回家过什么年？爱人问我，老家的家是家，郑州的家算什么？不是家吗？
这个问题对于我，一点都不难回答。很早的时候，看杨绛先生的文章，谈的家的问题。说家是灵魂的归宿，而自己住的地方，只能叫做寓所。
是的，我的家在一个山村里，这里只能算我的寓所。对于嘟嘟，或许这里是他的家。
清明的时候回家，给过世的先人们扫墓。站在光秃秃的山上，看不到一棵树了。陌生而熟悉的土地，突然让我很伤感。我也有死的时候，死了之后，也想在这个地方找个归宿。我甚至盘算着，那块地方更适合我。我是个热闹的人，害怕寂寞，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让我感到孤单。
我还想有棵树，很高的那种。哪个窗台上的斑鸠，会在树上唱歌，吵我睡觉吗？

赤松逍遥

楼主好文采，顶了。

老伙计

果然美文~~~~

天才鹦鹉

故土难舍,叶落归根.都源于对家乡的眷恋.
游子离家在外,最难割舍的就是故土之情.
城市尽管繁华,依然不是斑鸠真正的家

陈鹏

鸽子和斑鸠是同属 然而斑鸠依然保有野外的自由

鹩聊鹩

我们单位空调下面有一窝,我没动.

小小红红

引用第5楼鹩聊鹩于2006-07-09 03:06发表的“”:
我们单位空调下面有一窝,我没动.

没错，它们也住在我家空调后面，据我观察现在正在孵第三窝小斑鸠，害得我大热天连空调也不敢开！！！！！权当交不起电费省电吧！

遥远的海岸

好！！
先欠你500币，回头补发~~
呵呵，
今天权限到头了！！

天才鹦鹉

引用第5楼鹩聊鹩于2006-07-09 03:06发表的“”:
我们单位空调下面有一窝,我没动.

幸福的家伙

yxb2003

好文采！欣赏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