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回到故乡

寂寞烟花

　　 题记：谨以此文献给过去的岁月，感恩舅舅舅妈，给了我生命中最难忘的记忆。

　　得到舅舅病危的消息，我的心陡然沉下来，尽管已经知道他老人家或早或晚就在不久即将离开我们，可是当这个消息到来的时候，还有依然无法接受，我的心如出笼的鸟儿，已经扑棱棱的飞走了，尽管路途并不遥远，为了能见他老人家最后一眼，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最快的交通工具，一个小时的飞机，路程在起飞降落中结束……
　　N年了，怎能不怀念呢？有我童年时候的玩伴，有我最真的童年海浪般的憧憬和云霞般的梦幻,那里有我的亲朋，有我祖先的遗骸……
　　离开机场，还要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再去往舅舅家的中巴车上，聆听那熟悉的乡音，贪婪的忘情的解读着故乡的原生态的景色，一如昨天岁月，心里的故乡，魂牵梦萦，近在咫尺。
　　故乡哦，您还记得吗？那个曾经光着小脚丫在沙滩上嬉笑玩耍的小女孩，那个曾经操着一口普通话的小女孩，像一个丑小鸭般，急切的想改变自己，是如此渴望自己能够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故乡哦，您还记得吗？曾经在学校外面的黑板上，曾经有个小女孩的作文经常被当作范文，昭示于水泥黑板上，经常会让村里的老少赞叹不已……
　　故乡哦，您还记得吗？那个曾经参加过汇报演出，获得一等奖的小女孩？如今的游子已经回来了。
　　车子摇晃着，如摇篮般，我混混沌沌陷入了回忆中……
　　那年因战备紧张疏散人口，我们姐妹四人一同回到山东老家，舅舅家就居住在离南海很近的一个小村庄，那时农村很艰苦竟然没有电灯，每天晚上的学习都是在那种微弱的煤油灯下，尤其是刚开始去，水土不服，身上起了很多的水泡。尤其是农村因为养猪养鸡，最不能忍受的是蚊子出奇多，每天即便很早放下蚊帐，也会有神出鬼没的蚊子，而我总会是蚊子最佳的吸血者，那个时候身上除了水泡就是蚊子盯的包，甭提多遭罪了，奇痒无比，这个时候，舅妈就会给我挠啊挠的，并且还会用乡音发出：嗨嗨~~~的同情叹息声.
　　那个时候农村的艰苦条件可想而知了，尽管我们是城市户口，但是有限的供应的那点粮食，对于都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讲，无疑是杯水车薪，舅舅家就有三个孩子，加上我们的四个，一共七个孩子都在上高中上初中，只有我是上小学，记得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的我，冷丁到如此困难的环境去生活，天天抹眼泪，那个时候，舅舅舅妈是最疼爱我的，在家里从来不喜欢吃粗粮的我，嚷嚷着嗓子眼细，咽不下大饼子，因为那个时候农村主食就是吃大饼子或者地瓜，所以舅舅总会在赶集的时候，给我买那种烧饼（一种干巴巴没有油的饼），那个时候就类似饼干的待遇那么牛了，而这种烧饼打大两岁的表姐也没有资格吃的，平时仅有的一点大米，也是在哥哥姐姐的注目下，只有我跟舅舅能够享用到，所以在山东的几年中，我一直在舅舅舅妈的宠爱下长大。
　　舅妈比舅舅大五岁，所以非常的宠爱舅舅，在家里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有点皇上的感觉，舅舅平时也不苟言谈，所以表哥表姐都非常惧怕他，但是舅舅对我们姐四个却格外和蔼可亲，尤其对我是格外的偏爱，因为怕我想家，总会千方百计的哄我开心，那个时候，在农村看电影是很奢侈的事情，一般有钱的村子才会包场电影，当得知邻村有电影看的时候，人们就如过年般的喜庆，奔走相告，为了看一场电影，往往需要走上好几十里的路程。
　　那个时候，农村有自行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而那个时候，父亲给舅舅邮去一辆，并且手巧的他竟然在前面安上了一个探照灯，所以每每到了看电影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不必走，有的时候，去晚了，舅舅就会让我站在自行车后座，扶着我看，有的时候还会看到反面的电影，因为后面人比较少，但是确实乐此不彼，而那个时候我小，往往回来的时候，都是在打盹，于是舅舅就一直喊我的小名，怕我睡着了感冒。
　　在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去两年，而我的成绩一直很好，选拔学生参加中学考试的时候，我跟班上一位男生被选拔参加重点中学的考试，记得七月的山东正是最热的时候，考试要到30里地的县城去考，舅舅跟我一大早就上路了，去县城的路崎岖盘旋，能骑上去的路途很少，于是舅舅走走停停，骑不动的时候也不让我下来，说怕我累着影响考试，看到舅舅湿透的衣衫，那顺着脸颊淌下的汗水，我泪眼朦胧……
　　乘务员的喊声将我从往事中惊醒，到了，一切的景色对于我来讲是新鲜又陌生，无数次在梦中回萦的故乡……
　　走到村子门口，沿着笔直的路向前行，看到村口有几位老人坐着马扎在扯家常，我上前打探舅舅家的路线，得知我是儿时住过这里外甥，他们很热情，啧啧称赞道：看看你舅舅舅妈没有白疼你们，都特意回家来看望，在他们热心的指点下，我来到舅舅家，走进那四合院，一位老人弓着几乎90度的腰身走出来，我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人跟记忆中那风风火火谈笑风生的舅妈联系到一起，一声“舅妈”让我热泪盈眶……感叹岁月不饶人的酸楚，然后急切的询问舅舅的情况，舅妈简单的介绍道：舅舅是先得的脑出血，恢复的已经很好了，已经能自己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后来是得了糖尿病，靠胰岛素维持，去年竟然转为尿毒症，一直靠透析维持生命，能有一周已经不吃不喝，等待死亡……
　　我悄悄的走进屋里，还是过去的那个厢房，舅舅躺在炕上，瘦瘦的脸，形容缟素，只剩下高高的颧骨，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上，目光呆滞，肚子肿胀的很高，在我记忆中，那个对表哥威严的父亲形象荡然无存，因为多次的透析，让他饱受病痛的折磨，已经皮包骨头，舅妈很大声的喊：“看看谁来看你了？”他依然没有表情，只有那肚子起伏还证明他还有呼吸，我握住舅舅的手，说道：“舅舅，我来看您了，您还认识我吗？”许久，他的呆滞目光开始追寻我的呼唤声，在我们目光对视的霎那，我看到了他那浑浊的眼睛中掠过的那丝惊喜，然后，一滴泪，从眼角慢慢滑落……已经七天不吃不喝，没有任何反应的他，竟然点点头，这一刻，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归来，或许只有爱与真情，才能唤醒生命，只有相互给予的亲情，才会给生命不断的能量与生机……
　　农村条件依然是那样的有限，一直有落叶归根的感觉，让他们不倔强不愿意离开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其他三个孩子都不在本地，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所以看看也是周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唯一身边的儿子，却也当不起家，而窝囊到极点，很少跟老人走动，表嫂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但是不孝顺老人名声在外，孩子们一直说雇个保姆伺候舅舅，无奈舅妈是个节俭的人，不愿意给儿女增添太多的负担，所以一直是老人家伺候，可想而知，比舅舅还大五岁的舅妈的照顾怎么也不会很周到的，我打来水给舅舅洗脸，洗手洗脚，看到因为长期的卧床，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褥疮，我想起我的母亲，也是脑血栓3年了，卧床不起，但是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的褥疮，多么鲜明的对比！我给舅舅剪了剪趾甲，很长，并且里面都有了污垢，舅妈说她眼睛花了，有一次给舅舅剪竟然剪苦了，出血了，所以不敢给剪了……听到此，我心里更加的心酸不已，都说养儿为防老，身边的表哥都在做什么，据说几年内高额的医药费都是外地的三个孩子均摊的，而在身边的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可以吗？
　　在我逗留三天中，舅舅竟然开始进食一点点流食，虽然病痛依然在折磨他，但是眼睛让我看到了一丝光亮与生机……因为单位有事情，不得不离开了，在送我的途中，吊眼梢的嫂子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老人的不是，她的孝心，我头次很鄙视的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对她说：“人总会有一老，我们今天的行为就是孩子明天的榜样，有些事情，不需要说，我相信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的，人已至此，说从前没有必要了，还是麻烦你们把老人的后事处理好吧……切莫忘记，人终有一老，去往天堂的路和通往地狱的桥咫尺天涯。”
　　我自顾自的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懂了我的话。
　　据说，在我走后的那天晚上，舅舅哭喊了一夜……我相信尽管没有跟他道别，他也有心灵感应的。第二天下午，舅舅离开了人世……
　　舅舅原谅外甥女的自私，当我见到您以后，我就祈祷上天能让您快点离开这个人世间，步入天堂，因为实在不想看到您遭罪的样子，因为我看到一切早已成定局。
　　在每个可以祭奠您的日子里，我都会给您带上一些纸钱，尽管这不代表什么，希望您能够收到……
　　感恩您三年时间带给我父爱般的温暖，感恩您带给我生命中许多感动，感恩是那关键三年的时光，为我以后的学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感恩您们所给予我生命中最真实的爱的记忆……
　　

张旭新

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难得好文，感谢分享！

张旭新

总有这样一个过程，让你不得不去承受，这也是成长的代价。烟花的笔触细致，文字朴实无华，但很有质感。感情平静抒发，像河水一样静静地流淌。深感其痛，深感其殇。祝你永远快乐！

好人好梦

两断阴阳两断肠，三更离梦五更伤。
一篇条理和逻辑清晰而又非常感人的文章，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舅舅的牵挂和留恋！
问候！

老树皮儿

看了楼主的【感恩】，觉得心情很沉重，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谁能改变的了呢？

寂寞烟花

引用第5楼老树皮儿于2011-01-11 13:34发表的:
看了楼主的【感恩】，觉得心情很沉重，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谁能改变的了呢？

有的时候，真的感觉人生谢幕都很难很难……

寂寞烟花

引用第4楼好人好梦于2011-01-10 17:43发表的:
两断阴阳两断肠，三更离梦五更伤。
一篇条理和逻辑清晰而又非常感人的文章，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舅舅的牵挂和留恋！
问候！

梦版主，回来报道了，您辛苦了。

婉唱

很久没有来书房了，今天来坐坐，眼睛一亮。拜读妹妹的力作，十分感人。

寂寞烟花

引用第8楼婉唱于2011-01-12 00:02发表的:
很久没有来书房了，今天来坐坐，眼睛一亮。拜读妹妹的力作，十分感人。

您的名字也让我眼前一亮哦，说真的，青鸟女人少，有点孤单呢。欢迎您经常光顾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