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 像

号外

[征文活动]    遗 像

《原创》    （青鸟社区）   号外


人们养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听其唱，观其舞？
我以为并不尽然。这只是些表面的追求。
更深层次的却是在同鸟儿的相依相伴中，
去体味人鸟感情交流之趣，感受人鸟情感起伏之情。

在同人类联系得非常紧密的狗，猫，马，牛这些动物中，
我们曾听到过很多它们爱主，护主，甚至救主的动人故事。
那么在同我们朝夕相处的爱鸟之中，会有这类的故事发生吗？
应该有的。一只芙蓉鸟同它主人的故事这样告诉我。

这个故事曾经发生在我身边，让我永远难以忘怀。
今天是我第一次以文字的形式将它讲述出来。
因为我相信在《青鸟社区》这个爱鸟人的乐园中，
能够找到知音，一定会产生共鸣，并从这只芙蓉鸟的身上，
一同去感受人鸟之情带给我们心灵上的颤动。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一天，有个女同学找到我说：“李老师病了，在家休养。
师娘知道你会养鸟，要你帮忙买一只鸟回来陪老师，免得他太闷。”
我提出买什么鸟和价钱的问题。
她说师娘交代一切由我拿主意。于是我应承了下来。

李老师是学校的专业课教师。身材清瘦，言语不多，举止文雅。
平日里在路旁走道，学生看到老师都会高呼“老师好！”。
一般老师都会响亮的回应“同学好！”，或者摸摸你的头。
可是这种问候在李老师面前是听不到回答的。
他只是从眼中流露出一种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你，
嘴角现出一丝浅笑，微微点头向你示意。

别看李老师身体并不强壮结实，在同学中对他可还有一些传闻。
据说他年轻时练过武功，气功，铁沙掌什么的。
有几个似乎很知道内情的同学最爱在大家面前议论：
“他最要命的是“铁沙掌！只要一个指头往你心口一戳，
背后马上就穿一个洞，还没有流血人就死了！”

可能因为这个传闻的缘故吧，李老师上课的秩序特好。
几乎从未听到过他在课堂上骂过人。或者把谁弄到墙角罚站。
偶尔看到个别调皮捣蛋的，他会缓步走到他的面前。
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抖动，然后慢慢指向他的眉心。
此时全班的同学都憋住呼吸，紧张地注视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哪个闯祸的同学更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只见李老师用食指在他脑门轻轻一点，就转身离去。
此时，好多人都忙不迭的去问那个同学究竟痛与不痛。
当见他摇头表示不痛时，全班发出了会心的笑声。

大家同李老师相处久了，发现他是一个严而不厉的好老师。
我们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亲切，体会到温暖，享受到他出自内心的慈爱。
所以大家在心底里都非常喜欢他，尊敬他，甚至崇拜他。

今天有机会为他做点事，我觉得真是我的荣幸。
星期天在骑车去鸟市的路上我就想好了，就给他买一只芙蓉吧。
这种鸟的笼子小，拿起来不费力。叫得好听又不需要怎么调教。
所以一进市场，我就把注意力放在芙蓉鸟的选择上。
可是来来回回在市场转了几圈，就是没有看上一个中意的。

在当时那个年代，芙蓉鸟的繁殖并没有被人们当作一个产业来搞。
哪象现在，商家店前一鼓溜几大笼成百上千只的摆在那里，多有气势！
要在这么多中选上一只过得去的鸟，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那时候只是个别爱家自己繁殖着玩，多出来的拿来卖点钱贴补贴补。

没有买到我很遗憾，想到老师需要我心里还真有点急。
当我失望地慢慢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芙蓉鸟响亮的叫声。
顿时我心里一惊，赶忙朝声音的方向走去。啊！在市场门口。
只见一位老者手托一张方笼，高高举过头顶，好些人围着他在议论。

等我凑近一看，那是一只黄芙蓉。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身材好长大啊！
再看它鸣叫时的姿态和气口，更是令人振奋。
但见它喉部鼓成一个半圆球，随着节奏音量的变化一起一伏。
双翅微微张开下垂，整个身体一俯一仰，一左一右的在站杠上慢慢地晃动。
在人们的嘈杂声中，在人们手上传递着笼子进行品评的过程中，
这只鸟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诧，依然自顾自的放声高歌。
看到它的这种状态，我心里暗暗感叹：这只鸟性太旺了！太旺了！

我一下产生了买它的念头。于是悄悄问旁边看热闹的人是什么价钱。
“什么价钱？这老头一来就喊价十四块！
到现在有人已经还到十二块了，他就是一分不让。
你看看，都快吵起来了。这个老牛筋！”

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在那个时候，出七块钱左右就可以买到比较好的芙蓉了。
来市场前我就盘算好在十块钱以内整个全笼搞定。
现在大大的超出我的心理价位，不知如何是好。

见先前讲价的人已陆续散去，我马上靠近老头身边。
就近一看，真是被鸟的气势深深吸引，好鸟！
坦白说，以十二块的价钱买到是不亏的。
我也试着以这个价钱要老头卖，好说歹说他就是不为所动。
只是说：“我养了快两年了，它乖得很！我不会骗你。”
此时，看到它在我眼前高亢的叫着，忽然不知哪来的决心，我说：
“那我就出十四块！你得把笼子都给我。行不行？”
听到这话老头楞了一下，旁边的人可来了劲，就先说起来。
“呵呵！都给到这个高价了，赶快卖了吧。
要是等到待会儿散市，你连十二块钱都卖不到。”
“这儿又不是百货公司，卖官价！你总得让别人点。”
“你这个笼子很一般，管不了几个钱，就给他吧！”
。。。。。。。。。。。
大家七嘴八舌的言语，使老头迟疑起来。
我接着说：“今天鸟少，不是急用我肯定不买这么贵的。”
老头犹豫了一下就说：“那。。。。。。。。。数钱！”

骑车回来的路上，它还时不时的放声大叫，引来路人的兴趣。
可我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有那么一些不安；
买得这么贵，会不会遭到同学和师娘的抱怨？
当我把笼子和鸟食交给同学，并详细交代注意事项后，
还对她不住的说：“买得有点贵，但是好。有点贵，但是好。”

过了一段时间。在路上看到师娘，她远远的就把我叫过去。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鸟的事，她到滔滔不绝地说上了。
“你买这只鸟啊，真是太乖了！有天洗鸟杯忘记关笼门，
它飞出去站在窗户上叫了好久。我们又不敢去抓去赶。
这可把你老师急坏了，叫这么好听的丢了才可惜啊！
可谁知道它叫够了自己又飞回笼子吃食去了。哈哈！
现在只要我们俩不出门，它都是在家里随便飞，到处玩。”
啊？敞放！我非常惊奇这鸟居然会是这么个表现。
“哈哈！还有更有意思的，它会给你老师梳头。”师娘继续说。
“什么？梳头？！怎么。。。。梳头？”我不明白。
“只要你老师坐在客厅那把太师椅上休息，它就会飞过去。
站在他的头顶或者右肩膀上，用嘴一根一根理他耳朵周围的头发。
有时还会轻轻的那么夹一下耳朵，痒得他笑过不停。
开始你老师还不习惯，可见它不乱拉屎。也就由着它了。
不过它总是在右边同一个地方这样做，你老师就会大喊：
‘你这个理发师不合格，怎么光理右边！我左边也痒了！’
用手把它抓到左边肩膀，它又立刻飞到右肩膀继续这样干。真好笑！”

说到这里，师娘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轻轻的说到：
“你李老师的病是医不好的。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了。我看他也明白。
你知道我们俩一直无儿无女，这些天全靠你们同学轮流过来陪他。
不然的话我真不知这些日子怎么熬下去。。。。。。。”
“这只鸟你老师太喜欢了。他要我见到你一定要谢。
我也要谢谢你，你算也帮了我一个大忙，让他心情好的什么法都使尽了！
想起成天不说一句话的日子我就好怕，这样可是拖不了多久的。”
“现在好了，为着鸟的事他不知哪有那么多的事情做不完，
凡事还不让我插手。我也乐得他动一动找点事干。”
“那天你同学悄悄问我：‘老师最近话好多，精神也象好些了。
是不是老师的病有起色？’我安慰她‘有起色，是有起色。’”
“其实病就这么稳着，他的精神和心情好多了，
这到是看得见的。我求的就是这一点哪！”
“有一次我发现座钟上有鸟屎，就故意激他：‘到处拉！
我要把这小东西关起来。’‘你敢！’他马上抢白我‘拉点屎怎么啦？
檫了不是！人在乡下没厕所，急了还不是到处拉！’
我说它真成了你的小儿子，就这么宠着它。你看他怎么说；
‘它就是我的小儿子！我最乖最乖的小儿子。’他让鸟站在手上，
对着它说：‘你现在是理发学徒，还没有出师。你可得认真学手艺，
别当个半罐水理发师，只知道理一边。我现在左边老痒痒，
什么时候学会给你老爸理理左边，行不？’”
。。。。。。。。。
此时我发现师娘眼里闪出泪光。她没有同我告别就急急地离去。

望着师娘远去的背影，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追上去安慰她老人家。
可我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我感到怅然，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
。。。。。。。。。。。。

后来因为业务进修，我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我们一批人回来后，那个同学跑到宿舍来找我，
劈头就问：“李老师去世了知道吗？”我说刚知道。
“走！”她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异常神秘地说：
“我今天专门找你，就是要给你说那只鸟的事！”
“鸟有什么事？”她这么神秘兮兮的我觉得很诧异。
“告诉你，要不是那天我在老师家，不然真的不敢相信！
不可思议！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随后她很详细的叙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李老师的追悼会结束以后，大家搀扶着师娘回到家里。
然后把老师的遗像，正正的挂在客厅的墙上。

（这里有个细节，我认为有必要强调几句。或许有的年轻人不明白。
因为这个细节是整个故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条件。————
在当时那个年代，人们无论挂领袖像，书画，或家庭照片，
都有一个普遍的习惯；镜框上部向外倾斜，同墙壁有段距离。
那就是三颗钉。上边一颗拴绳子，下边两颗抬镜框。
然后调整绳子的长度来决定镜框的斜度。求得视觉平衡。
这种方法就同现在一切都要平着挂一样，似乎成了规矩。
假如换在今天，这个故事恐怕根本不会发生。）

当挂好遗像诸事妥贴，无事的人也相继离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师娘刚想坐下休息，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走到鸟笼旁边。
关了这么久它显得十分燥动。不停地跳来跳去并发出短促的叫声。
师娘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了笼门。

芙蓉鸟一冲而出，在屋子上空盘旋几圈后就直接飞上太师椅的椅背。
它在太师椅背上不断地左右移动着，嘴里发出“滴滴，滴滴”的叫声。
接着又跳到椅子的扶手上，并在两者之间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它好象有点焦急，一下就冲出窗口在外面旋了一圈就回到窗台上喘气。
它累了。久了不飞它有些累，但它没有长时间停留在窗台。
跟着就在屋子里一阵乱飞，几乎飞遍了客厅的所有角落。
就连平时不常去的里屋也飞了进去，让里面的人避之不及。
它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又飞回客厅再次停在太师椅的椅背上。
这次它没有移动，它有了新的发现；墙上的镜框——老师的遗像。
它默默的停在那里，小小脑袋慢慢地转动着。它在观察，它在端详。
接着它猛然一下子飞上镜框顶部，很快转过身来，
爪子牢牢地抓住框边，挺着胸脯，一动不动的站在上面。
这时有人想上去将它赶开，师娘立即挥手示意别动它。

这一刻屋子里好静，大家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哪里，想看鸟儿还有什么动作。
渐渐地芙蓉鸟嘴里发出了一种轻柔的“唧唧唧唧，湫湫湫湫”的声音。
这是芙蓉鸟的呢喃，是它们在和同伴，亲人之间进行交流的最温柔语言。
它是在说话，它想给谁说呢？是它正站在他的头顶上的那个人吗？
它开始不安的动起来，唧唧唧唧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突然，一声清脆的响声把人们从沉思中惊醒！大家定神一看；
只见芙蓉鸟正俯下身躯，用它坚硬的嘴壳在镜框的玻璃上敲击。
它就这样不停地敲着，时而轻，时而重，时而慢，时而紧。
可当大家再仔细的看它敲击的地方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师娘更是惊诧得张大了嘴巴，眼眶里霎时噙满了泪水。

芙蓉鸟一刻不停敲击的部位，正是遗像右边头发的部位！
那正是芙蓉鸟经常给李老师‘梳头’的部位哪！。。。。。。
它是在想给李老师‘梳头’? 还是正在给李老师‘梳头’呢？
。。。。。。。。。。。

屋子里很静，很静。只听到那一下一下清脆的敲击声。
这轻轻的敲击，却象一根沉重的大棒，猛烈地撞击着人们的心。
让人们沉浸在无尽的悲痛和哀思中。。。。。。。
不知什么时候敲击声停止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芙蓉鸟毕直的站在镜框上，高昂着头向着天空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叫。
这声音，是绝望的呼号！
这声音，是凄切的哀鸣！
它是不是想用这动情的声音把镜框里的这个人唤醒？
用他温暖的大手把它捧到左肩膀上，反反复复地再做那个快乐的游戏？
。。。。。。。。。。。。
这动人心魄的哀鸣久久的在屋子里回响，揪紧了人们的心。
在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师娘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她瘫软地倒在地上，发出了撕心欲裂的哭声。
师娘的哭声和芙蓉鸟的哀鸣激烈的融合在一起，
屋子里弥漫起极度悲切的气氛。
。。。。。。。。。。
人们不知道师娘是在哭人，还是在哭鸟？
还是哭这种人鸟之间来自心灵的感情？
她倒在地上长久的抽泣着，恸哭着，
哭得比老师去世时更伤心。
。。。。。。。。

蓝天飞翔

人鸟情缘....不可思议哦....

月轮穿海

很有灵性的鸟.....李老师和鸟结了很深的缘.....

天才鹦鹉

开始的举动或许是鸟把遗像中的老师当作老师本人，可是后来它明白了一切，那些温暖不在，那些爱抚不在，它知道一切不会再来，所以哀鸣。

鸟什么都明白，只是我们人类不明白

微笑的鸟

我知道鸟儿什么都知道的~~
我的鸟儿对我撒娇的叫绝不会对同类叫，它对同类的不友好的叫声也绝不会对我叫~~~

天才鹦鹉

引用第4楼微笑的鸟于2006-11-05 00:53发表的“”:
我知道鸟儿什么都知道的~~
我的鸟儿对我撒娇的叫绝不会对同类叫，它对同类的不友好的叫声也绝不会对我叫~~~

真是乖巧的鸟呀

吉祥宝宝

鸟什么都明白，只是我们人类不明白[/quote]

微笑的鸟

引用第5楼天才鹦鹉于2006-11-05 01:04发表的“”:

真是乖巧的鸟呀

是啊~~让人爱的不行~~

紫薇浪人

因为鸟的世界很单纯 它的眼睛中只有一个主人 而我们的社交圈子要大的多

灵气儿

　　鸟儿，是最美的精灵啊～伤感，感动，不忍多看。 [s: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