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林和他的红棉袄

天才鹦鹉

程啸

假如你去西北旅游，我推荐你去天水，因为天水是女娲伏羲的故乡；如果你去天水，可别拉下秦安二爷庙，如果你正好是在最热闹的正月初一去了二爷庙，那你肯定会遇到三个人：茂林、老胡和我。在众多的善男信女中，你可能认不出我和老胡，但你肯定认得出茂林。
茂林所过之处皆引起轰动，而我只在每年春节回家，因此，能欣赏到这种轰动场面的，也只有在春节了，准确说是正月初一。
初一的早晨总被鞭炮吵醒，我家院子后边是土路，我们村的部分人和茂林他们村所有拜菩萨的人都要经过这条路。来往的人多了便热闹，而孩子们最喜欢赶热闹，便不停的在路上放鞭炮，直到谁喊了一嗓子：“茂林来了，茂林来了！”于是鞭炮声嘎然而止，孩子们跑着跳着笑着喊着茂林。这个时候我也会出门去，看着茂林被孩子们簇拥着从我家院子后边走过，那场面比明星出场要轰动。茂林比明星还要轰动的地方在于，明星是你方唱罢我登台，而在西北农村，似乎几百年下来就没有变化过，起码从我记事起，茂林的轰动是年年如此。
茂林留着长长的辫子、围着花头巾、穿着大红棉袄以及绣花鞋。还挑着担子，一边是几个麻袋，一边是电子琴。
是的，北方的女人也挑担子的。
但茂林是男人！
这就是他轰动和可乐的原因。我也看着他乐，乐了很多年，傻子嘛，谁看谁乐。直到上次，我听到邻居的一帮女人异口同声的说：“可怜人啊！”
我不喜欢听这帮女人唧唧歪歪的，但是这次我主动走过去问：“茂林从小就傻了吗？”
“他又没傻，他很聪明的，唱歌好，电子琴弹的好。”
“以前家里很有钱的，女人跑了，家产都糟蹋光了。”
这时候母亲喊我吃早餐，吃饭的当儿，母亲讲述了我所不知道的茂林。
茂林不傻也不疯，唱歌弹琴样样好，在农村是极少见的人才。老爹临死前，给他娶了漂亮媳妇，留下大量的金银财宝、珍贵字画以及十余麻袋几百斤的干花椒。
农村人是不懂避孕的，婚前很少怀孕，而婚后大都怀孕，除非身体有毛病。总之茂林还没抱到儿子的时候，女人就卷了金银财宝离家出走了。从此，茂林开始了漫长的寻妻之路，没有谁会认为他是为了寻回金银财宝，因为他家中的字画和花椒的价值也不菲，每次当他失望而归，总觉得家里少了什么，但他从来无暇顾及。
慢慢的，人们发现茂林梳起了辫子，留着媳妇的发型、穿着媳妇的花衣服。起初善良的人们劝说他，家里还很富有，拾掇拾掇再娶个漂亮的。茂林说不，我只要她一个，她走了，我就变成她。
再后来，人们遗忘了这些故事。每当茂林出现，一帮孩子便让他弹琴、唱歌。也有人拿了馒头换他的字画，直到他一无所有，开始乞讨，变成我所熟悉的茂林。但他只缺食，却不缺衣，用母亲的话说，周围四乡十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谁不眼馋茂林的花衣服啊？准确说是茂林给媳妇买的花衣服，但我每次看到他都穿着大红棉袄。
吃完早餐，提上馒头，我也上路了。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要翻越山顶，狂风卷起雪花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疼。
远远就听见二爷庙的锣鼓声、鞭炮声，一到庙门口，茂林便鲜活的出现在眼前。他幸福的笑着，看着从庙门出来走下台阶的人们，人们也看着他笑，每人掏出一个馒头，塞进茂林拉开口子的麻袋里。
这个时候老胡也出现了，十多年来总是如此。一起走上寺庙的台阶，他放鞭炮，我烧香叩头，然后掏一个馒头放在供品桌上。绕过人群、躲过鞭炮，出了庙门，下了台阶，我把所有的馒头都递给茂林，他看着我笑却并不拿，慢条斯理的开导我说：“拜过菩萨的馒头要拿回家的，我今天要的够多了。”
我于是拿出一个馒头，他这次接了，又跟我说：“你现在回家吗？待会到你家门口了给我口水喝，每次到你们村我就走不动了。”
老胡接口说：“大年初一的，进谁家都管你饭吃的，别说喝水了。”
到老胡家吃了顿饭，怕母亲等得急，我便告辞回家了。老胡是我初中同学，每年就见这么一次面，每次见面似乎昨天刚分手，而每次分手似乎明天就可以见面。
约莫走了一个小时，转过一个弯子，迎面就看到大红棉袄，蹲在雪地上，旁边是担子和高高的两个大麻袋。茂林也看到了我， 远远的说：“老了，老了，不如以前了！”
走近时，我看到他额头的汗，我知道那是饥饿的结果。
“吃点馒头吧！”
“吃了一个，太渴了。”
“吃点雪吧。”
他站起来，在离道路远点的地方掬了把雪吃。
“我帮你挑吧！”
他转头惊讶的看着我。
“你是咱这几个村唯一的大学生啊，怎么能让你挑？”他顿了顿接着说：“以前我家里有不少的字画，我也不认识，你可能识货的，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我一下子觉得距离拉近了。
“那些字画你能变卖很多钱，怎么都送人换馒头了？”
“唉，媳妇走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当初你媳妇对你还好吧？”
“开始还好啊，女人心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一个女人拿那么多钱财太危险。她要不走，那些字画、花椒够我们用好几辈子的。”
“现在她回来，你还要她吗？”
“要！”他的眼神忽然发光了，然而很快暗淡下去，直到低下头。我分明看见他额头的青筋，我知道他在努力压抑自己。
而我也有想哭的冲动，没有再说话，径直回了家。
母亲早早等在门口，一看到我就问：“你怎么了？”
我说没事，可能有点冷。母亲说赶紧上炕吧。
我坐在热炕上喝着热汤，也不知道茂林走到哪儿了。
也许太累的缘故，后来竟然睡着了，醒过来时，母亲说茂林刚才经过，问你到了没有。
我赶紧下炕，冲出门去，远远的，只看到一个大红的棉袄在慢慢移动，渐行渐远。我分明感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眼前只留下整片的红。

紫薇浪人

痴心汉

陈鹏

好象心痴了

天才鹦鹉

引用第2楼陈鹏于2006-11-11 00:02发表的“”:
好象心痴了

只为了一个情字~~~~~

陈鹏

引用第3楼天才鹦鹉于2006-11-11 00:05发表的“”:

只为了一个情字~~~~~

我意思是他傻 太傻了 为什么要活的没有自己呢

紫薇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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