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山（小说）

抑郁病人

罗平山


婚礼

我来到这个镇上的时候，他已经六十一岁了。
我记得他结婚那天，屋子门口挂了一朵好大的红花。家里没来多少客人，包括我在内大概就10多个人吧，那天我一直都没见过那新娘，后来听邻居说，那天她穿得可好看了，红红的衣服，红红的裙子。
“小杨，你来这里没多久，但你也不要客气，今天你赏脸来喝酒，就要耍高兴，来，我敬你。”老李头红着脸，端着酒杯对我说。我只是不停地点着已经笑烂了的脸，但什么也没说。
“六十多岁的人了，接个黄毛丫头回家，真不害臊！”邻居王大妈总是唠叨着。
确实，对于罗平山这样一个保守的小镇，这样的事情是很少发生的。可以说，就根本没有发生过。走在街上，总会听到人们在评论老李头的婚事。听得越多，感觉版本越多。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和经过了，再加上，我是个外地人，本就不应该说什么，更不敢评论什么。说真的，我也不想说什么。

罗平山

我是1年多以前来到罗平山的。
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几年来一直过着动奔西走的生活，走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人，结了婚，却又离了婚。好象是已经厌倦了东奔西走的生活，顿时想安顿下来，托母亲的关系，我来到了本县的一个镇中学教书。虽然这里离我所在的小镇只有60公里，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来过，听说也很少有人来。不仅是因为交通的不方便，更多的是罗平山这个地方本来就有着许多希奇的事件，传说多了，不自然地就给其笼罩上了几分诡异的神秘。。
老李头是在我们中学传达室里工作，主要是负责收取信件等，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个看大门的。我来学校报道那天，他坐在校门口的一张腾椅上，懒懒的阳光晒在他的稀疏的头发上，头发看上去是黄色的。一只香烟掉在指头，一张报纸浮在眼前。
“你好，大伯，请问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哦？你找校长啊？他估计不在。”
“恩？不在？是这样，大伯，我是县上派来这里教书的新老师，我今天是来找校长报道的。”
“咳，我给你说，无论你是做啥的，校长他就是不在，知道不？他就没几天在过。”
看门人态度很是不好，说罢继续看起了报纸。而我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点起了一只香烟。
香烟？人为什么要抽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琢磨明白，后来，我越发觉得香烟是人无聊的产物。也许一切欲望的根源都来自空虚吧。
“小伙子，给我一只烟抽吧。”看门人望着我说，一张老脸笑得来皱了起来。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子，掏出一只香烟，甩给了他。看门人接过香烟便含在了嘴里，可摸遍全身也找不到打火机。看他着急的样子，我顿时特想笑，而也就是那一瞬间，此前对他的一切不满都抛开了。
“给！”我把打火机也甩给了他。
他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那只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望了望天，又望了望大门外走过的卖菜的母子。
“小伙子，你哪儿人啊？”
“我是青石桥的”
“青石桥的啊？那可是块宝地，四周高山，还有小河流过，嘿嘿。婆娘些也长得俊俏，老子年轻的时候在那里搞了好几个，那些脸蛋可真俊呀。”
我没应他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多好的地儿啊，你怎么会想着来我们这个四处不长毛的地方啊？你婆娘不想你啊？”
我笑了，只是笑，而他的简短粗鲁的话却让我不自主地让我想起了小云。
小云是青石桥最漂亮的姑娘，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随母亲经营起了自家的小卖部。她是我的中学同学，长长的头发，白白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我大学毕业回来后，基本每天都在她的铺子买烟，她是个特喜欢说话的人。每次去，都要和我聊上一阵子。而每次聊天的内容，我却总是记不得。唯一记得是我带她去镇子里唯一的舞厅滑旱冰，在红红的灯光的照耀下，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甜美，而校声是那么得痴狂。走出舞厅的时候，我们抱在了一起。
“瞧！发什么呆啊？想婆娘了啊？”
“没，我没婆娘”我把烟头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对了，我姓杨。以后还要大伯多多关照。”我站起身来，又递给了他一只香烟。
“我姓李，他们都叫我老李头。”


春游，小云的风筝

罗平山是我们县最穷的一个小镇，这里没什么工厂，镇子里的人世代靠耕种养活自己。改革开放后，这里也没多少新兴的行业，人们好象永久延续着一些陈旧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却沉醉其中，不知所以。
罗平山中学是我在这里工作的地方，学校给我安排了一个单间。一个黑黑的房间，只有一个不到一米长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阳光。我吃在这里，睡在这里。每每到夜晚，我总是睡不着，我感觉我是在逃避我的生活，或许是我以前的生活，我在逃避一些人，一些我想却不想见到的人。这个房间好象很适合我，没有人会打扰我的沉静。
早就不喜欢喝酒了，只是还抽烟，记得小云曾经一直不要我喝酒。她总说酒不是好东西，可我却迷于其中，不能自拔。直到她疯了后，我才明白到了什么。

“老师，带我们去那山洞里玩玩吧。”在一次春游的时候，一个孩子对我这么说到。
于是我点起了火把，带着几个胆大的孩子进入了山洞。这是一次快乐的春游，我记得那山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那孩子给我说话前，我一直躺在那绿色的草丛中听从家中带来的几盒磁带，什么都没想。这坐山是镇周最高的山了，山顶有个山洞，关于这个山洞，有着许多美丽却又不美丽的传说，我来后也从来没去过。
“老师，你看！”一个孩子指着右侧的洞壁惊呼道。
我随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洞壁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符号，好象是英文的“Renaxy”，我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只是把看见的这个字符抄在了我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探秘，除了这串奇怪的符号外，其他什么也没发现。到是在洞子最深的地方看见了几具放置已久的大山鼠的尸骨。
走出洞子的时候，阳光异常地刺眼。孩子们好象一下就忘记了洞里的一切，顿然就投入了放风筝的快乐中了。不到一会工夫，天空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
我回到了刚才倒卧的那片草丛，抬头，是满天飞舞的风筝。
“走，我们去放风筝。”和小云在一起最后的一年里，她总是这么要求我。而在青石桥的小山顶上总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和一只挂得老高的风筝。每次她都带着微笑，带着风筝回到家里，面对着那面破旧的镜子，傻笑着。而我总只是望望她。
小云疯了，朋友们都这么说，于是我也相信了。


纸飞机

“嘿！小杨，你又在写什么啊写？”老李头叫住我。
“呵呵，我就是随便写点东西。”
“我看你每天都拿着那个破本子写来写去，如果我有你这工夫，还不如多去搞几个女人？”
我掏出一只香烟，甩给了他。
“你这么大年龄了，还搞得动啊？”
“你不要小瞧我，我厉害着呢！不信的话，我现场演示给你看。”
老李头还是那么的粗鲁，而我听他说话却总想笑。
我继续在我的小本子上写着一些随心的记录，老李头叼着烟走了过来。拾起我仍在脚下的废纸，慢慢地把废纸铺平。一会的工夫，他折起了一只小飞机。猛吸一口烟后，把飞机向前方飞去，可飞机飞出3米远后，却歪歪倒倒地落地了。
“知道不？我能飞。”
“飞？你吹吧你！”
“嘿，你还不信，我改天飞给你看！”
有时候，老李头的玩笑总是这样，让人一听就觉得是假的。可每每我回到屋中回想他所说过的话的时候，却感到一种无比的真切感。天啊，难道他真能飞？
“你有儿女吗？老李头。”
“有个女儿，但早跑了，我现在是找不到她了。”
“跑了？”
“对啊，跑到黄里去嫁给了一个矿工，妈卖P，你说那么J8黑的矿工有什么好？”
“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听说那男的让她生不出娃儿，男的把她甩了，再后来好象去一个歌厅做小姐去了，妈卖P的！”
老李头不停地咒骂着，几乎忘记了手指间已经燃尽的烟头。在这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发出了一道非常奇怪的光芒，我想，也许是在偶然的交谈中，我不小心碰到了他那块旧伤疤。
老李头从来不谈论自己的妻子，后来我听邻居说，他妻子早死了，而且死得很不名不白。
“哎呀，你不知道，那女人死的那天呀，满脸都是血啊。”王大妈感叹到。


下雨的夜晚

我总觉得人生是一场奇妙的旅行，而我的一辈子都在行走。可罗平山却是我来到过最奇怪的地方。平淡，平淡得让人伤感。
这是个下雨的夜晚，雷打得特大。我是个奇怪的人，雷声越大，我越容易入睡。
仓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梦，是老李头，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我引他入屋，为他倒了杯开水。
“知道不？我看见一个老男人杀了他婆娘！”
“啊！在哪里？”
“不慌，不慌，你听我说完，那老男人旁边还有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子哭得象个泪人儿一样。”
“日，快说吧，到底在哪里？”
“就在你家门口啊！”
我快步跑出，外面大雨如盆瀑而下，一会的时间，我全身湿透。可我寻觅多时，却不见任何人影。
“妈卖P，你又骗我！”我满怀愤怒向老李头吼去。
“嘿嘿。”老李头傻笑两声，转身跑了。


真实，梦幻？

那晚后，我再也没见过老李头。他奇怪地消失了。对于他的去向，没有多少人知道。有人说他是去寻找自己女儿的途中死在了山林里。还有人说他是去高山顶的山洞里被妖怪吃掉了。无论这些说法是否可靠，无论大家谈论多少话语。短短的时间过后，老李头就几乎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里。在罗平山随后的几年里，我也很少想起老李头，只是每次看到孩子们飞舞着纸飞机的时候，我会一下想到他。
在老李头失踪的那天，他的新娘也不知道了去向。
有些时候，很难相信我们的生活是真实还是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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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鹦鹉

罗平山会不会也是梦的场景，后者说是梦的一幕呢？
梦与现实的区别又在那里？
荒诞又真实的故事

抑郁病人

我喜欢荒诞这个词语

而荒诞的背后，一切平凡的人和事情，也许也只是一个梦

微笑的鸟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

山中牧鸟人

将一颗能听见露珠从草尖滚跌地面的敏感的心，放逐。
   意识自由流动，在无涯的时空里，其实并不远去，总吸附于记忆天体中的某一个黑洞。
   于是，人，都会有白日梦。
  楼主思绪流动在现实与梦幻之间，跳跃自如，宛如一篇灵魂之舞。
似要摆脱一种若有若无，却又刻骨铭心的痛。没一声呻吟，我看见忧郁的伤口。
  一篇好小说。

川南鸟痴

现代版本,不错.

忉郎

引用第5楼川南鸟痴于2007-03-20 20:09发表的 :
现代版本,不错.

op

好文章



我看过日本的文章(我知道有很多人讨厌日本 我理解)

比较多这种


像无理头的写了一段事情

结论不重要

而在笔法和叙述和心灵的精致

直直的写

就能营造出风格

仔细看都是朴实无华的白话

不特意伤感和渲染

看似淡淡的

却又耐看



像煮菜

不用加油和添盐

水煮熟了

就有味了



荒诞

荒诞的好

有点荒诞的气氛

反而教人会去想出真实的情景

(如果配乐用更老更慢的古典 大提琴

且是让人有点听不懂的慢板大提琴曲

或许也很好)

吉祥宝宝

看了~~可能是现代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