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背后[中]~~~~

微笑的鸟

七
转眼到了星期天。经过这一星期的紧张工作，丽丽觉得自己那根绷的过紧的弦也该送送了，于是她约了男朋友华刚一起去逛公园。
他们来到了森林公园，公园里游人很多，他俩找了块人少的树荫地坐了下来。
“这个星期可累死人了！从来还没这么紧张过。连做梦都是迟到了被出了罚款通报。今天我要好好放松一下！”丽丽舒展地躺在了草地上。
“那也是你自找的！什么单位不好找，偏找了个乡镇企业，能有什么好前途。”华刚对丽丽去乡镇企业工作很是不已为然。
“华刚，你说有意思不？我们公司明文规定不让穿裙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想你也第一次听说吧！听同事们讲，赵奋发不让穿裙子还有一个妙论呢。”
“他能说出什么来？”
“他说，女人上班穿裙子，勾得男人们光想女人们的大腿，谁还有心思干工作？生产任务怎么完成？！”
“真是奇谈怪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别人想得和他们那些有几个臭钱的大款一样肮脏、龌龊！”华刚不解地摇摇头，“丽丽，我总觉得你到那里上班是一个错误。堂堂大学生到乡镇企业能有什么发展？又能有啥作为？我听好多人讲，你们公司风气特糟糕，大小只要是个领导，屁股后面肯定有个吊蛋子，桃色新闻多得不得了。说赵奋发情妇就有好几个，是不是真的？”
“我只听说什么旧一号拉，新一号拉，二号拉，三号拉，可能是指这种事吧。”
“那你见过本人吗？”
“我只见过旧一号，长的一般的很。脸上两团红二团，打扮的花里胡哨，要多俗就有多俗，恩，就是人们长说的洋芋开花赛牡丹的那种感觉。只可惜总让人觉得是一个乡下泼妇，现在是公司的工会主席。听说大字不识一个，但记忆力是相当的好。跟赵奋发闯荡过江湖，本事好象是有一点，酒量特大，会划大拳，是公司的功臣。新一号是个副总经理，叫白娟，出差不在公司……”
“哎——你听说过没有？赵奋发为了情妇跟儿子还打了一架，让儿子砍了一菜刀。”
“还有这事？我倒没有听说。哪个儿子呢？他有两个儿子呢。”
“听说现在是副董事长，总经理。”
“知道了，是他大儿子。那……他老子还那么器重他？”
“你不明白了不是？现在中国的私人企业哪个不是家族式的管理？他要信得过外人呀，太阳还不打西边出来。”
“你胡说了不是。人家明明是乡镇企业，你怎么说人家是私人企业？”
“又犯傻了不是！这你就不明白了。这只不过是形式，骨子里和私人企业有什么两样！这样还可以沾国家政策的光，何乐而不为？人家这才叫聪明人，懂不懂？”刮刮丽丽的鼻子。
丽丽不再反驳。不过细细一想这几天的感受，华刚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哎，丽丽你搞清楚了没有？公司的福利待遇怎么样？这可是头等大事啊。”
“除了工资，好象没有其它的福利待遇。”
“象医疗问题，退休养老问题你搞清楚了没有？”
丽丽摇摇头。“那有病了怎么办？”
“好象每个月有5元钱的医药费，不过当月不用就作废了。而且只能在公司医务室看病拿药，外面看病一概不管的。”
“那……如果有了大病怎么办？”
“我不知道，算了，尽说这些做什么？我这么年轻，身体好着那。我饿了，吃点东西吧。”
“你呀，就知道吃！连这些问题都没有搞清楚就上班去了，真是！”华刚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吭气。
“哎——丽丽，你看《参考消息》上的这篇文章，人家资本主义的老板都要为员工解决生活上的后顾之忧呢。”
“哎，我的先生，我们可是生活在中国哟！拿来我瞧瞧。”

舞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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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鹦鹉

我来看看，故事

微笑的鸟

丽丽接过报纸仔细看了起来。文章讲的一个华侨在美国创业的事情，他在建公司的时候，职工公寓、职工医院、疗养院、职工娱乐中心等配套设施一起上，让自己的员工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一心一意为公司做事；为有贡献的员工配备小汽车等等。提倡终身制，让职工老有所养。“不对吧？咱们政治经济学上咋讲的？资本家是怎样残酷地榨取工人的剩余价值，如何残酷剥削工人阶级，这文章怎么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嘁！那都是啥时候的老黄历了？那是资本主义的初级阶段，人家早进入高级阶段了，人家哪个资本主义国家比你们社会主义穷了？你不看现在的人打破头地往国外跑哇？”
“就是啊，资本主义尚且如此，而我们那里……”丽丽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你们那儿啊，只能是一个很原始、很初级的资本主义模式，哪能和人家现代的资本主义比？人家早已经摈弃的东西他们却奉若至宝，唉，不说这些了。我只是担心那个大染缸会……”华刚故意打住不说了。
丽丽一点华刚的额头：“怎么？怕我跑了。你也太小看人了！说难听点，乡巴佬，再怎么有钱还是乡巴佬！就象鸡永远是鸡，不可能变成凤凰的。钱再多，骨子里还是农民，我还看不上呢！”
华刚故作惊喜：“但愿如此！如果那样，我就天天念佛！阿弥陀佛！”他夸张地双手合十，做叩头状。
“那如来佛还不得让你吵死啊，走吧！去看电影吧。

微笑的鸟

八
80年代中期，中国的大地上掀起了改革的大潮，一时间万元户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对于个体户人们已由鄙视变成了追求，满大街上，个体小店如雨后春笋，在某一天的早晨就会一下子冒出许多。
这时，赵奋发正在一个村上的工程队当泥瓦工，虽说在工程队他是高工资，在当时能拿150元，但在他心里他根本不满足。起初因为不愿意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毅然扔掉锄头把，加入了工程队；但往城里跑的多了，见的世面自然也就多，于是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就更加不安分，正好村上一个村办企业濒临倒闭，赵奋发经过一番盘算，拿出几年来攒下来的钱，又借了些，就把那个烂摊子接了下来。
然后，他就邀请了一个平时特别要好的朋友兼哥们，出去调查考察了一番，几个人一合计，决定搞小电器，他以400元的高薪、两万元的退休金从一个国营企业挖来一个电器工程师当技术指导，开始了生产。第一年他们一下子就盈利50万元，这大大出乎赵奋发的意料，他马上扩大生产规模，几年下来，他就积累起了近千万元的资金，他想再扩大生产规模似乎没有必要，他们几个头头脑脑一合计，大家一致同意再建一个厂，但具体搞什么，他们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
在这期间，赵奋发拿出100万，盖了10幢小别墅，每套300平米，小二楼，独门独院。别墅一竣工，赵奋发就分给了10个和他一起创业的功臣，去公证处办理了产权公证，这大大鼓舞了其他人的工作热情。分到别墅的人对赵奋发自然特别感激，更加死心塌地为他效劳；没有分到的则看到了一线希望，工作也更加卖命。经过多次的调研、咨询、论证，他们决定搞软包装饮料——利用兰州丰富的水果资源，搞上档次的果汁饮料。他们的可行性报告批下来后，通过农行又贷了500万，从瑞典引进了一套软包装饮料生产设备。
赵奋发为了节约资金，决定自己建厂房。他买来十辆大东风卡车，自己也学会了开车，整天开着大卡车与其他司机一道拉土方、拉材料，有时候累得爬在方向盘上就睡着了。员工们看着自己的领导这么卖命苦干，更是二话不讲，一时间在建筑工地上掀起了一股你追我赶的工作浪潮。一次在拉砖的途中，不知咋搞的，方向盘失去控制，车一下子撞到了墙上，赵奋发的肋骨被撞断了两根，可他在医院里急得根本躺不住，不等伤痊愈，就悄悄溜出了医院，又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工作行列，这可是为自己干那，在医院里他怎么能躺得住哟！
在他的带领下，厂房提前竣工了，当进口设备运抵兰州时，这边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设备一进厂，立刻就进入了紧张地安装、调试，三个月后就正式拿出了产品，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是国营企业无法比拟的，他给自己的公司起名叫黄土地饮料公司。

微笑的鸟

随着企业效益的大幅度提高，原有的工资制度就显得落后了，赵奋发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将固定工资改为效益工资，员工的收入与企业的经济效益直接挂钩，极大地调动了工人的工作热情。同时用高薪聘请了一大批管理人员，给企业注入了新的活力，这是因为赵奋发也确实意识到只凭原来的那几个人已不能应付当时的局面。例如，财务方面，以前的大队会计根本玩不转这复杂的工业会计，不聘人是不行的。经过几年的打拼，黄土地公司在乡镇企业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匹令人刮目相看的黑马。
随着企业的不断壮大、经济条件的不断改善，员工渐渐发现赵奋发变了，变得傲气十足，霸气十足，好象这个企业里他是至高无上的上帝，而员工们只不过的卑微的臣民，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怎么得劲怎么骂，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歹毒怎么骂，怎么刻薄怎么骂。对一起创业的那帮子人的态度也变了，以前称兄道弟好不亲热，现在却摆起了一副老板的架口。明智的人就开始注意自己的态度，不明智的还想不通：以前创业时是哥们弟兄，现在我就是元老、功臣，你就应该敬我三分！赵奋发呢也不动声色，但逮着机会则会毫不客气地一通臭骂：“什么东西！拿我的钱就是我的雇员，我是老板，把码子可瞅准了，别给脸不要脸！”慢慢地这些所谓的功臣们的棱角也就让磨得差不多了。后面聘来就更不用说了，见了赵奋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立刻就矮了一截！
看着员工们的收入多了，赵奋发烟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要每个员工交所谓的风险抵押金，美其名曰：与企业同担风险，说穿了，其实就是在员工们的脖子上套了一条绳索而已，2000元在当时的普通人家不是一个小数目。
赵奋发的车是越换越高档，由大东风到伏尔加、皇冠，直至奔驰、卡迪拉克，但对员工们的有些实际困难则视而不见。也许是站在高处的原故吧，视力也就渐渐不行了，对员工们的事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也可以理解吧。

微笑的鸟

九
星期一上班后，丽丽忙着先搞卫生。她去倒垃圾时，看见一辆丰田王驶到楼前停了下来，车门开处，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袅袅亭亭地下了车，腋下夹着公文包，受里拎着一部手机。
“哎，这不是赵亚晶吗？”丽丽一眼认出她来，从驾驶室下来的是少董赵世泰！丽丽心里暗暗纳闷。后来才知道，赵亚晶被聘为了少董的秘书，两人一见钟情的事公司里几乎是人人皆知，现在两人早已打得火热，赵世泰俨然是赵亚晶的护花使者和专职司机！只见二人亲亲热热地上了楼。
这时一辆豪华皇冠车驶了过来，停在了办公楼前，从里面下来一位身材丰满的少妇。只见她穿着时髦得体，长得非常漂亮，脸上薄施脂粉，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所特有的魅力。她看到了从厂区走来的赵奋发，连忙扭着肥臀迎了上去，圆圆的屁股风骚地扭摆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圈。
“董事长，你这么早就来了？”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似银铃一般。赵奋发看到她，老远就咧个大嘴笑了起来，两人说说笑笑，亲密地紧挨着上了楼，赵奋发的一只手不经意地那女人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这可是个人物！”丽丽心里暗猜这个女人肯定就是人们说的白娟了——人们背后说的新一号，否则谁有资格享受这么高级的专车呢？
回到办公室，丽丽刚坐下，小敏得意洋洋地高声说道：“小吴，你昨天旷工一天，按公司规定罚款50元，扣3天的工资！”
丽丽一听就懵了：“昨天？昨天是星期天那，在法定的工公休日，有没有搞错？”
“哼？公休日？这里是黄土地公司，什么公休日，从来就没有这一说。星期天照样上班！”
“那——谁也没有告诉我啊！”丽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是你也没有问谁啊！知道吗？这叫交学费，多罚几次，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拿钱买教训嘛。嘻嘻，这不你就知道星期天要照常上班了吗？”小敏幸灾乐祸地冷笑着出去了。

天才鹦鹉

财富原来是这样积累的，呵呵

微笑的鸟

“这算哪门子事嘛。”丽丽这才悄悄地抹去了泪花。
正在这时，小马进来了，“小吴，钱处长叫你那。”丽丽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起身过去。
“小吴，今天咱们去一趟电视台，联系一下有关广告方面的事。车我已经要好了。现在就走。”钱处长边锁抽屉边对进来的丽丽说道。
丽丽回到办公室拿包，临出门听到小敏在骂：“呸！骚货，跑到这里来放骚。哼，别得意！老娘不是好欺负的！”
丽丽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想推辞不去，又觉得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和借口。“管他呢！身子正还怕影子斜。”
丽丽下楼来到院子，钱处长在一辆桑塔纳旁边站着等她，丽丽过去拉开前门就要上车，就听钱处长叫她：“小吴，来来来，坐到后面，后面不用系安全带。”
丽丽迟疑了一下，关上前门，拉开后门就做到了后面，钱处长也坐了后面。
“小王，去省电视台。”
车开动了，“小吴，我想带你出来熟悉一下这方面的工作和业务，我打算以后广告方面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那钱处长可要多多指教啊。”
“没问题！”钱处长说着身子就靠了过来，丽丽一看，心里暗叫：“不好！这老色棍要干什么？”她假装没留意，扭脸看着窗外，身子微微往外面挪了挪。
忽然，丽丽觉得一只湿漉漉、潮忽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丽丽心头不由一颤，忙回头一看，只见钱处长那张核桃皮的脸上带着一股子邪气，两只眯缝眼里肆无忌惮地放射着淫光，丽丽只觉得血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心里一真恶心！
丽丽想发火，但又一想，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很坚决地拂开了那只脏爪，身子往边上靠了开去。心里愤愤地骂道：“老不要脸的！难怪小敏那臭婊子狗嘴里不干不净的。这老不要脸的来色鬼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真不是个好玩意！”
因为司机可以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的情形，钱处长看丽丽躲了过去，不好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只好坐直了身子，心里冷笑道：“还挺硬气！哪个女人不爱钱？哼，装哪门子大头蒜！我会让你乖乖送上门来的！”

微笑的鸟

一会儿，车开进了电视台的院子，下车后，钱处长对司机说：“小王，你把车开回去吧，我不用了。”
“钱处长，不用等了吗？那你在派车单上签个字吧。”
钱处长签完字，那司机接过派车单，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丽丽，坐进车里开车走了。
其实在电视台也没有什么事，钱处长带着丽丽到各处转了转，闲聊了一会儿，就从电视台出来了。
“小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钱处长看着丽丽，他脸上的笑容丽丽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钱处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公司了。”
“哎，着什么急？我还有事要和你谈。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丽丽心里一琢磨，心想：“也好，不如早点把话讲清楚，断了他的念头，免得以后招惹是非。”
丽丽随钱处长来到了“梦巴黎”咖啡广场——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而已，隔成了许多的小包厢，里面有一中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飘荡。丽丽看着那些小隔间，不由皱皱眉。他们在一个包厢里坐了下来，服务员随后而至：“小姐，先生，你们要点什么？”
“两杯咖啡，来几样小点心。”钱处长看起来是常客。
要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服务员知趣地悄悄退下了，并放下了门上的帘子。
钱处长好象很无意地伸手要握丽丽放在桌上的手，丽丽一惊，忙缩回了自己的手，“钱处长，你有事要对我讲吗？”
“丽丽，我真得很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钱处长的神情显得是那么的诚恳，“你太象我的初恋情人了，真的，太象了！而且你比她还要漂亮，我再也没有见过象你这样素净的女孩子了。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你，渴望能够和你单独在一起，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丽丽看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心里有一种想要吐的感觉，一股憎恶和愤怒在心头翻腾，这要不是她的上司，她早就把咖啡泼到他的头上了。
“钱处长，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无论从哪方面讲，而且你的年龄足可以做我的长辈了。”
“那有什么关系？这并不影响我喜欢你呀！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我一厢情愿也好，你总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吧？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后推了过来：一套熠熠生辉的钻石首饰静静地躺在里面，他仔细地观察着丽丽的表情，心想：“难道这个雏儿不动心？”
丽丽淡淡地看了一眼，轻轻地推了回去：“钱处长，这太贵重了！与我的年龄和地位不相称，一个平头老百姓似乎不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觉得你应该送给你的妻子。对不起，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咖啡。”丽丽说完就拎起包起身走了，这里的空气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丽丽，哎——丽丽，等一等！”
丽丽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那老色鬼在那儿气得直伸脖子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