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城 之机械手Anth

水墨

人偶城，风淡淡的，天空中的流云依旧低沉，青灰色的云仿佛直接压在锈迹斑驳的金属屋顶上，电线像蛛网一样的盘踞在云与屋顶之间，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大网上没有爬行捕食的蜘蛛，因为这里是世界角落的人偶城，偶尔的一只歇脚的乌鸦，停落在大网的某根线路上巡视着这片世界，唱出两句悲情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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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囱像通往天堂的阶梯，散发出各色的烟雾，粉红，浅黄，迷了人偶们的眼睛。把这个机械和机油味道的世界装扮的绚丽而多彩。机械手，是工厂里生产线上几十只机械手中的一支。他普通的和那些兄弟几乎是孪生般的普通，只是在批号id上才略有不同，一样的油漆图彩，一样的机械流程，每一天重复着。生产线在中午会短暂的停顿，那是人偶们给机械手添加机油的时段，也只有那时，机械手可以透过45度角上方的悬窗，看到外面黑白同色的天空，流云，和那种偶尔有乌鸦歇脚的网。在他看来，分辨率不高的电子眼里，每一只乌鸦都是一样的，甚至没有自己身上的那种能够区分身世的ID，但他还是喜欢在短暂的停留片刻，看见它们停在那，欣赏它们梳理羽毛的样子，虽然并不华丽，但是却奇怪而好奇，好多次人偶们误把机油撒在了他的手臂上，机械手都没有察觉。

机械手ID条码旁边有一个大大的A，所以同伴们私下在比特流里喜欢亲切的称他为Anth。Anth的工作是每日为人偶装上一颗头，再为其同步逻辑，然后连线测试他们的每一个表情。人偶会淡淡的问候一句Hello world表示同步正常，然后便随着生产线的传送带缓缓的远去了。长久以来，Anth每天都会听到习以为常的问候，看到机械化的各种微笑和哭泣的表情，然后按动按钮，将他们或她们送走，到达下一支机械手的装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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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日，起了风。天空看起来比往日更加的火红，让人有些隐隐的雀跃与莫名的激动。Anth今日没有看到乌鸦，它，今日没来。望了很久，它没来，只有越来越红的天空，流云仿佛是嘶吼着的火焰，让Anth的视神经系统有些刺痛。他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人偶们今日例外的没有来加机油，Anth无聊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人偶，长长的头发，白晰的皮肤，和淡蓝色的蓝宝石眼睛。Anth把逻辑传输了进去，然后又删除了，然后又传了一遍，重复着，看着人偶的各个表情，呆呆的摆弄着。


Pong，突然的一声响，让Anth手为之一抖，当他把监控目光转过去的刹那，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眼前划过，当一切清晰的时候，才发现是那只乌鸦，撞碎了悬窗，一颗颗红色的珠子点缀在乌黑的羽毛上，慢慢的从Anth的镜头前擦过，那些红色的珠子破裂了，黏在anth的镜片上，染红了一切。几乎同时，风把anth手中人偶的长发扬起，让它显得那样与众不同，错愕间，人偶微笑着伴着一句特别的Hello，my Anth随着传送带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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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日那天，人偶城的一座祭祀高塔倒塌了，虔诚的信徒和长老们一起压死在分崩离析的瓦砾和金属堆里。高塔倒塌引爆了附近的核聚变储能站，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天空。金属碎片和破碎的线路板被巨大的冲击波扬出很远，覆盖了每个角落。但是这一切，固定在工厂里的机械手们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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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归于平静。机械们的生活比生活更加的机械。依旧是每日的装配流程，同步逻辑，测试表情，问好。然后送走他们或者她们。美丽的，普通的，形形色色的人偶，和相同的那句hello world。

Anth再没在窗口见到过那些黑色的鸟，只有那片黑色的羽毛还被那那暗红色的液体粘在Anth的手臂上，窗没有修缮，风会悄悄的透进来，淡淡抚过Anth的身体，羽毛会微微抖动，每每那个时刻，Anth都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被自己同步逻辑错误的人偶，渐渐的远去了，和那一句特别的问候：Hello，my Anth。这种感觉特别而奇妙。


窗终于被发现破损，因为Anth长时间曝露在被酸雨充斥的潮湿空气中，Anth被腐蚀了。锈蚀让他的ID条码有些模糊，漆皮剥落，关节也不那么灵活。尽管加了润滑剂，但他的工作效率也还是低下了很多。同步逻辑和测试常常赶不上传送带的速度。人偶们已经开始议论，该让Anth下线了。他们认为Anth老了。一个机器人在人偶城老了，命运只有一个，送去回收工厂，拆解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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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anth组装的最后一个机械。不是一只人偶，而是一只黑色的机械鸟。大概是军用的监听设备或者用来搜索的别的什么，anth不太清楚。他的动作很迟缓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时间不多。看着那只呆呆的鸟的样子，Anth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他悄悄的取下了依旧粘在自己手臂上的羽毛，贴在那只机械飞鸟身上，删除了刚刚同步好的固定逻辑，同步了自己。记忆如同汹涌的洪水，在光纤中电光火石般的澎湃着涌动。当机械鸟的瞳孔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同时，黑色的鸟从传送带上腾越而起，穿过了那扇刚刚修复好的悬窗，飞向久违了的天空。Anth静静的停在那里，没再动过。


天空中的光芒第一次摄入飞鸟视频系统的时候，有些刺眼和眩晕。但与生俱来的优秀性能还是让他很快的适应了飞行，适应了黑白同色的天空。偶尔他也会停在大网上鸟瞰这个对于他来说陌生而兴奋的世界，但是，更多的时候，它还是想找到那个深刻在它逻辑里的一段音频：Hello,my Anth。每每想到她，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因此，黑鸟决定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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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年

人偶城的时代即将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智能和精巧的高仿生智能时代。大量的人偶被回收，拆解，焚烧，熔毁。黑鸟在天空中一直重复着乌鸦般的生活，天空渐渐变成了蓝色，云彩，有一天在黑鸟翱翔时突然发现，洁白而亲切，却也陌生。

海水和天空连成了同色，傍晚，阳光会将天空和云彩染红，这让黑鸟总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日天空的颜色。只不过现在的天空更加清澈。傍晚的时候他总喜欢停在海岸，看着潮水，听着海浪的声音，那能让他搜寻多年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宁静。

天色渐渐的暗淡，潮水带走了沙滩上的沙，淡淡的一抹蓝色光芒柔和而熟悉的从沙中透射出来。瞬间，便透射进了黑鸟的成像系统。那是多么熟悉的蓝宝石色彩，丝丝的长发在潮水每一次涌动中都随波漂散，就像一朵别致的花。黑鸟落在她的身旁，伤感而亲昵的分析着她，与其说是分析，更不如说是问候，或者欣赏，再或者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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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光再次染红天空，人们平整着海滨浴场的沙滩。挖掘机掘出了两部史前的机器，锈蚀斑驳的依偎在一起。那日，天空中翱翔的是白色的海鸥。

华尔霍德

坐沙发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