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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深圳小住过一段时日。
所在的那个小区前后都有街,也叫路。怪就怪在深圳很少有“街”这个称谓,连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都叫华强北路,但是深圳的基层行政组织又称街道办事处。
我住宅前面的这条街,当然那不可与华强北路同日而语。这里已是罗湖区的边缘了,但都市的繁忙躁动,还是沿着这条双向八车道的路日夜奔流不息。仿佛不是车流在涌动,而是无数长方形钢铁物体,被两条巨型传送带呼啸着运往远方,奔向零零总总的各种欲望。好象是怕这传送带也会“跑边”,三座过街天桥牢牢卡在上边,方便路两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入对面的街市。
街市与车道是被浓荫密布的绿化带隔开的,几米距离,汽车的喧嚣虽被屏闭不少,但那快速运动的节律,还是冲冲地脉动着人的神经。
这里的街面很宽,如可跑车,五辆车并进都没问题,铺的平展展全一色花岗岩地面。街边的商铺,大都是从一幢联一幢的高层住宅的一二层楼里辟出的,门面普遍不大,但一个个都装修得夸张、炫目,满眼时尚。浏览过去,如同一帧一帧五颜六色的活页广告。
估计能欣赏这种街景的人估计很少,走在这里的男女大多行色匆匆,挎着或拎着包,径直奔向前方不可知的机遇或目标。就是进出商铺的人也是速战速决,很少拖泥带水。我看见,白领和打工者都是如此。
那天闲着无事,我在这街上慢慢踱步,只要在哪个铺面步子稍慢一些,就会有人迎出来招揽生意,热情地让你不好意思拒绝。姑娘们都化了淡,很职业地介绍店里又到了新产品并可打折。
而大热天穿着长袖衬衣、打着领带、系着胸牌热情招呼路人的小伙子,大都是房产中介的,他们的工作间已延伸到街上。你就是爱理不理,能拿走他递来的一张名片或广告单,他都一迭声地谢谢,真感动那份敬业。
一切都显得那么商业和精准,走在这条街上,让你的步伐会不由自主地快起来,就像被推进早已被精心设计好的剧情中,只有与场景保持一致,你才不会献乖露丑。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都市“打拚”,无处不在的诱惑,窒息又闪亮着人的梦境。
记的有句谚语:别走得大快,等一等灵魂。
自然,我喜欢在后街游逛,那是可以让灵魂徜徉的地方。
这里,两旁的人行道比中间的车道要宽很多,一棵连一棵的榕树,在气侯的纵容下,枝叶肆意伸展张扬,将整条街都包裹在一片绿荫中,平添了一份静谧。树杆上垂落下的一缕缕气根,如流苏般不时飘拂在行人的头顶,像功成名就者生存的嘻戏。
后街的一边是小学和幼儿园长长的围墙,三角梅在这里还原成粗长藤蔓,曲折遒劲攀满围墙却不再开花,亚热带的阳光打照在上面,返成一片班驳,让这条并非古旧的街道多了些许苍桑。街的另一边散落着一些茶室、藏秘熏蒸、修理铺、小超市和各色小吃摊,普通而日常。
人是环境的动物,后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步履优闲,大多踏着拖鞋,男人是汗衫短裤地溜达,女子身着吊带睡裙就上街来,有的旁边还多了只链条栓着的小狗。因并非要道,街上的来往汽车不多,速度也慢得像在爬,好似统一了某种口径。
时间流泻这里仿佛打了个盹,明显失去了以往的节奏。如果不是百米外的边防哨楼标明,咫尺就是香港辖区。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是以速度著称的深圳的一条街。
我常在后街小吃店用早餐,所谓早餐,也是8、9点钟的光景了。一来一去,我发现常光临小街的人,多是前街上那些衣着光鲜的白领、热情洋溢的营销员和站得笔直的保安等等人物。不过现在都脱去了包装,他们有的是轮休,有的是下午当班。此时松松落落的的神情,仿佛徜徉在自家的后花园。
在后街,在灵魂的后花园,我看见打拼者的另一种常态,一种生命的本真。
我想,人人都是有一条“后街”的。譬如这互联网,何尝不是一条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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