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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父亲节，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为父亲过这个节日，只能写下这些文字聊慰怀念之心。）
父亲走了十几年了，我常常忆起父亲。
父亲的骨灰至今仍安置在殡仪馆内，我常去看望父亲 。每次去祭奠我都会叩头感激父亲的生养之恩。祭奠完我都把父亲的骨灰盒紧紧抱在左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避开母亲等人独自陪父亲走完回安置大厅的那一段路。在不到百米的距离中体会父亲在我怀中的感觉，忍了许久的泪便会潸然而下。想父亲辛劳一生而今却只能栖身于这方寸之间日日枯守在冰冷的玻璃柜中 ，心中便生出无缘的恨，恨当年自己不能阻止病魔的脚步，恨老天不让我们有机会尽绕膝之孝。虽然轻易不敢低头去看怀中骨灰盒上父亲的照片，可眼前也总是浮现出父亲临终前骨瘦如柴只无助地瞪着一双由于深陷进去而越发显得大的眼睛的样子。坐在病床上手抚胸口痛苦又压抑的咳嗽声又似在耳边响起。或是父亲临终之前的样子让我一直无法释怀，总会想起我怀抱父亲只剩下一层薄薄头皮和骨架的头痛哭时的心情。父亲走后许多年我总是时常回忆起那一瞬间，每一次都另我喉头发紧。不常梦见父亲，可每次父亲在我梦中都是面色铁青一脸病痛的样子，让我每次梦醒后都无法再入睡。
父亲临终之前一直没有对我有过什么嘱托，也许我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的缘故吧，对于大哥应该是有过交待的，可我至今未曾问过也不曾听他提及，想来作为长子的他也必是有他的心痛之处吧。说来父亲走的多少有些突然。虽然早知道时日不多，可总想会有奇迹发生，总会有几天弥留之时，可父亲就在我手端水杯喂他喝水之际一下子就走了，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那时他已经不能再平躺下去每日都靠在床上，从坐立的姿势到无力靠下的那一瞬间有一滴泪顺父亲微睁的眼角流下，却不滑落挂在花白的鬓角上。我避开身后的母亲在抢上去按压父亲人中的时候为他抹去眼泪合上了双眼。现在想来父亲在那一瞬间应该是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要离开妻儿了，他有许多的不舍和留恋有许多的不情愿吧，让他伤心的落了泪不甘的闭不上眼。我从此不愿再回忆那一年三月十三日晚上八点十分的那一幕。而母亲在那一刻忙着去叫医生至今仍不知道父亲临终挂泪的摸样，我也从未提起并打算永远不让她知道，这对于母亲应该是一种善意的隐瞒吧，有些事情不亲历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这份痛也只有亲身经历了至亲离世的人才能真切感受到。
父亲走的太早了刚刚五十岁，还可以和伴侣相守多少年和儿女们生活多少年，还有多少生活的乐趣没来得及去享受，生命的逝去真的是残酷的。父亲走的时候一定有许多对生的留恋和对死亡的憎怕，我可怜的父亲，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面对和熬过临近死亡的那段日子。每次想起来，我都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好好的陪着父亲照顾父亲，如果一切可以从来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父亲照顾他。记得就在父亲走的那一天下午我和母亲还和父亲商量好第二天熬些骨头汤给父亲，父亲答应了。在那之前父亲已经有一周时间无法进食了。父亲有了吃东西的愿望我和母亲都很高兴，可就在那一晚父亲就永远的走了，最终也没能喝上一口。由此看出父亲当时对生的渴求和对死亡的抗拒，可父亲偏偏就是在最渴望生存最惧怕死亡之时无奈地走了，这让我心里尤其难过，有些虽无能为力的事却最是折磨人。
父亲平生不爱热闹没什么爱好也很少照相，父亲走后只留下了一张我和父亲的合影。十几岁不谙世事的我搂着父亲的肩膀一副快乐的小女儿相，那一幕犹在眼前父亲却已经走了许多年。这是我现在手里唯一的一张和父亲单独在一起的合影，父亲走后这十几年我一直珍藏着。父亲生前是个财务工作者，前几年大哥又把他保存的父亲生前用过的一个计算器送给了我，曾经被同事借去又被我千方百计寻了回来，现在就放在我床头的抽屉里。除了父亲给予了我宝贵的生命之外这两样东西也是值得我当宝贝一样保存的珍宝。这是父亲留给我为数不多的纪念了。清明那天又在母亲整理衣柜时偶然找到了父亲当年出差时买给我的一条裙子，是一条明黄色带肩带的棉布裙。父亲一生不逛街也从未给母亲买过衣物，我记得那一次他是去北京出差，当时十几岁的我正是臭美的年纪，磨了他好几天最后是眼泪收场父亲才同意回来时买衣服给我，便有了这条靓丽了我少女时代好几个夏天的裙子。现在仍然记得穿上裙子时的雀跃和满足，却不曾想过初次进京的父亲是在偌大陌生的北京街头经过怎样的徘徊和努力才为他的宝贝女儿买得了他可以交差的衣服（父亲回来后曾笑谈在北京连找个公厕都不辨东西），似乎这一切都只有父亲走了才深深去体会和感激。
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兄妹几个似乎从未得到过他特别的关爱。从记事起就再也没有被父亲抱过的记忆了，可心里也从来没有过对父亲的惧怕，父亲从没对我们动过手，只有一次对大哥甩了一巴掌.那时我还小，大哥把我放在脖子上骑着去小河边看别人捞鱼，被着急寻来的父亲一巴掌打伤了鼻子，以至于后来经常被不经意地碰出鼻血来，现在有时候聚在一起聊起这件事，大哥仍然对拜我所赐的那一巴掌耿耿于怀。看来父亲该是最爱她这个小女儿的吧？小学时的第一次作文作业是父亲帮我完成的，让我没有象别的小同学那样照抄了一篇课文而闹笑话。小时候家里住在农村，父亲自己在房前屋后种菜，每年新结出的嫩黄瓜总是我第一个尝鲜，西红柿刚刚红了几道丝便摘下来放到闲置的棉被里捂熟给我解馋。也不忘在院子里种上几垄 灯笼果让我可以咬在嘴里吱吱作响之外还能在小伙伴们的央求下趾高气扬地特许某一个人和我一同享受随便采摘的乐趣。还记得五六岁时正是馋的连青果子也能啃上几口的年龄，那时的农村是除了一日三餐再无别的好吃食的时候，人口多的人家能填饱一家老小肚子就满足了，小孩子们那里去寻零食吃。父亲出门回来买回了一铁盒大白兔奶糖，那是我第一次吃上高级的糖果，那香甜的滋味现在想来都直沁心腑。那时父亲还不常出差，可每次父亲出差之后等父亲回家便成了当时我最大的盼望。因为从父亲的拎包里总能翻出几个面包或是一袋饼干便会被我一个人享用。那时的我怎么会知道那是父亲在回家的途中饿着肚子留给女儿的一份爱呢。闲暇之余父亲也会把家里的院门门斗加固，然后拴上绳子再安上一块木板让我当秋千荡，这也不是每家孩子都享受得到的乐趣。常常荡上一段时间就弄的院门吱呀作响，也就在这单调却承载了我的快乐的响声中渡过了我虽贫困却也幸福的童年......
父亲从未说过如何爱我们的话，可我看到了父亲慈爱的一面。在父亲一个人挣三十几元要养活一家五口人的艰辛中，还能对父亲奢求什么呢？父亲让我们每个人吃饱穿暖送我们兄妹三人上学，又供养了好几年姥姥直到养老送终。姥姥有四个女儿，走后只有父亲一个女婿跪在棺前，那一刻父亲心中的爱还需要什么表达呢？对于老人和儿女父亲都是够格的。让我深有感触并心怀愧疚的还有一件我再也不愿提起的事，那还是我中专毕业之后———父亲当年让我学了财会专业，他希望他的女儿能有机会从事他一生热爱的职业。那时父亲就已经病了，在我上学之初在父亲患病之前他和市里对口单位的几个老朋友有过口头约定，等我毕业之后为我安排个一职半位，那时的就业危机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大。为此，父亲喝多过好多次，几百上千斤的豆油和许多上好的鹿茸都成了他为我找工作的牺牲品。可世事难料苦乐无常，当我毕业之后父亲也病倒了。困在巴掌大的家里我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冲父亲发了火，言语之中的埋怨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应该是非常伤父亲的心，那时父亲刚做完一个疗程的化疗在家里休息。一天我偶然看到了一封父亲写给他那几位朋友的信，信没有写完字迹也很潦草，涂了又写，写了又涂，完全可以看出父亲在写信时的矛盾与挣扎。信的内容具体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央求他们履行曾经的承诺为我安排一份稳定的工作，可有一句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父亲在信中写道：......如不是我现在实在无法出门，我就一定去当面跪着求你们......这一句话一下子让我惊呆了，那时候父亲还不到五十岁，一个男人的尊严在女儿的前程面前在女儿的埋怨面前再也无力支撑。那一刻捧着一页薄薄的信纸父爱如山般压在我心头，有无数只谴责的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我的胸口，让我一时间无法思想，望着眼前虚弱的父亲我心痛得无话可说。年少轻狂的我从此绝口不再提工作的事，把信放回了原处，是父亲最终没有寄出还是寄出了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我再也不想知道。这是发生在我和父亲之间让我印象最深也让我觉得最对不起父亲的一件事，不知父亲当年是否曾经怪过少不更事的我？一生中有许多让人后悔不已的事情，这一件事让我终生愧疚不愿再轻易想起，因为父亲走了，便让我更害怕那每次想起时的愧恨与自责。
每一次抱父亲入怀，心头都有许多感受，我的心在每一次的拥抱中慢慢濡湿。生命的逝去是无奈的，可逝去的生命又让你更懂得了爱，让你更爱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要努力生活得更好，这也应当是父亲想看到的。父亲虽然去了，我仍会用一生的时间来继续爱他，用一生的时间来怀念他，如果有来生我还愿做他的女儿。
山到天涯该是怎样的壮丽？水到天涯该是怎样的壮阔？这所有的壮丽与壮阔相融合也只是冰山一角-----在父母的爱之前。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健康长寿，愿天下所有的儿女都能常伴父母。
希望父亲今夜入梦来，让我能看到父亲远在天堂的幸福！
（在同一时间发表在自己的博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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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3 19:5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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