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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justify\"> 把“吃”当做旅行中的最大享受,俗称“老饕旅行家”。这些行者的最大特点是成群结队,呼啸异国餐厅,品头论足。各地厨师最怕遇到这样的人。有些人较有涵养,出口不伤人,但是比较尖刻的人出口无礼,许多厨师不免在心中说:“煮给你吃,还得被你骂。”心中肯定不是滋味。</p><p align=\"justify\"> 美食因为文化上的差异,所以很难以公道评价。此话听来比较客观,就如同喝惯美式咖啡的人,实不足以谈论土耳其咖啡的好坏一样。我在伊斯坦布尔的一家知名的星级咖啡厅,喝过土耳其咖啡,才发现他们每日必需的饮品,其实是咖啡少滤纸而已。残渣经过冲泡后留于杯底,作为算命的一种。我猜想能够想出以残渣的图案来算命,说不定就是富于创意的吉普赛人。吃的文化来自习惯,而习惯就成自然,所以当你被土耳其人问道:“咖啡好喝吗?”就算苦着脸,你也得说:“不错。”</p><p align=\"justify\"> 多数人把吃视为旅行是否快乐的因素,但是经常会发生乐极生悲的后果,尤其是标榜吃好的穿好的。有一次,我到了泰国,此团称为“泰好吃团”,果然名副其实,从天亮吃到天黑的消夜,一周下来增胖十公斤,回国后第一个工作就是减肥。这时候,旅行变成负担,而非享受,因为吃的因素已经不是旅行中的期待了。当然多数人也不会像诗人波德莱尔那样悲观,把旅行视为病人在医院中病床的转换而已,至少,在离开久居的城市,要投向陌生的异域时,内心是充满兴奋和隐藏的快感的。</p><p align=\"justify\"> 如此表白应该是多数旅人的心灵历程吧。</p><p align=\"justify\"> 其实,除了心灵的感动以外,我也曾在旅行中被挑起潜在的味觉。有一次我在新疆的维吾尔族地区旅行,首次吃到他们的抓饭,发现这样的人间美味是不需要用筷子的,最原始的手感最好吃。</p><p align=\"justify\"> 心理学家认为,所谓美味其实和饥饿有关,1997年我在俄罗斯旅行,遇到金融风暴,有钱买不到东西,却又不是通货膨胀,为了找吃的东西,我干脆到乡村地区旅行,结果第一次吃到传统的俄罗斯大饺子,大大地满足和感动,当时我真的相信大水饺是天下第一美味。</p><p align=\"justify\"> 两年后,我在北京旅行,又被俄罗斯大水饺勾起味觉记忆,还特地从北京搭上飞往哈尔滨班机,再搭火车到中俄边界的山城绥芬河吃了大水饺,想不到在山城闲步时,误入清真饭馆,吃了地道的羊肉炖汤,又是上等的美味,尤其是下雪的冬天,暖呼呼的羊肉炖汤真是美不可言。</p><p align=\"justify\"> 清真饭馆煮羊肉汤一定要现宰活羊,吃了黑土的羊是不沾腥味的,加上洋葱、胡萝卜等蔬菜,慢火炖煮八个小时,连骨头都可以下肚。</p><p align=\"justify\"> 有人说;曾经饥饿过的人,对食物就少挑剔,这话是经验之谈,但是把粗劣的食物看成精致,则需要更高的修养和对食物的尊重。</p><p align=\"justify\"> 有一次,我从莫斯科搭火车到列宁格勒,上车前怕长途旅行的饥饿,补充了一大包的食物,以为可以度过漫长旅途,想不到车上的旅客一路上都是无声静默。我心里想:“他们为什么都不饿。”旅途从白天到黑夜,车厢中还是没人取食物进食,而我已经饥肠辘辘,又碍于外国人身份,不敢大胆用食,一直熬到午夜,才发现一对农民夫妻在座位上正准备用餐。眼看那男人先把座位的椅子拉开,像是餐桌,再从旅行包中拿出一块白布,铺在桌上,然后取出一颗鸡蛋,再从小盒子中拿出盐巴洒在鸡蛋上,男人咬了一口后,把鸡蛋交给女人,等女人吃完了鸡蛋,两人都喝了随身所带的水之后,重新把白布收起来,结束了“丰盛”的晚餐。几年后,我仍无法忘掉那天的那一幕,对食物的尊重,写在这对老夫妻的脸上。因为生活在冰天雪地的俄罗斯,食物得之不易,因为尊重食物,再差的东西都变成美食了。这时我才明白,真正的美食,不是金钱可以购买的,他是精神的愉悦,只有高贵的灵魂才能体会。</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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