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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绿绣眼是我们有如近在眼前的朋友,普遍而易见,但是对它们的了解,却又好像远在天边的世界一般陌生。
2002年渐热的五月天正是暗绿绣眼的繁殖高峰,一只曾配对但配偶已失踪的第24号雄鸟,飞入邻居的地盘上对着13号雌鸟大献殷勤。13号鸟并未如往常一样地驱走入侵者,非但如此,还当场聆赏对方的歌声并接受了他的情意。此时13号鸟的丈夫(第14号)正在20米外的巢内孵蛋,4天后它们的小宝贝出生了,不幸的是它们的小孩在离巢前夕被猎人抓走。之后,有一天它们夫妻俩在公共的活动场所,跳上树叶就着清晨的露水洗澡时,24号鸟也在它们身旁亦步亦趋。再过两天,发现13号鸟在它的领域内与雄鸟共跳爱之舞,但讶异的是共舞的对象是它的情人24号雄鸟。它的丈夫14号鸟却就此失踪,原因不明。几天后这一对佳偶很快有了爱的结晶。但好景不常,1个多月后上述的情节又在她们身上重演,另1只雄鸟取代了24号鸟的地位………
当我发现一只暗绿绣眼雌鸟,在为期半年的繁殖季内连换了三个丈夫时,不禁想问:第一、如此快速的配偶替换在暗绿绣眼的社群中是普遍现象还是少见个案?第二、暗绿绣眼因婚外情所生的“野种”比例有多少?第三、演化出婚外情行为的机制何在?
针对第二个问题——非配偶所生的“野种”比例,目前我已经采集了十数个暗绿绣眼家族上百只个体的血液样本,正试图从DNA着手探讨它们的血缘关系。至于第一个问题,我想讨论的重点不在于换多少配偶而在于配偶替换的速率,即一方失踪(可能死亡或离家出走)另一方再娶或改嫁的时间间隔。以上述13号雌鸟快速替换配偶的例子是属于少见但非个案的行为。另举一观察实例再一并讨论:在4年间总共观察了约40对次的暗绿绣眼,其中有4对的配偶(全是雄鸟)在孵蛋期或育雏期间失踪,变成单亲家庭,仅剩雌鸟独力孵育后代,后来其中三窝的雏鸟或蛋全都夭折,只有一窝雏鸟成功离巢,其原因在于这只单亲妈妈没几天就改嫁了,找到奶爸来协同喂养她的小孩。这个奶爸以前有可能是单亲妈妈的情人,但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即便是“陌生人”,这只单亲妈妈快速反应现状,采取相应的策略,使她的下一代得以存活。
当某种形态构造或行为,欲得天择青睐时,必须是有利于个体生存或其基因之延续;同时也必须是对双方(雌、雄鸟)都有利(或至少对一方无害)才行。因此从以上这两个观察例子里,第13号雌鸟快速配偶替换行为较容易也较快被天择选中而扩散开来,因为在这一年里它的总产蛋数并不因配偶的失踪而降低,甚至高于平均值。至于第二个观察例子里,单亲妈妈及时找到配偶,使它的孩子因而存活下来,其利也无庸置疑;但雄鸟(奶爸)的行为,却必须先付出代价帮忙喂养别人的小孩,才能获得配偶及生殖上的利益。这只雄鸟为何肯“甘愿”付出,我们不得而知,但两者得失相权似乎仍是利多。再者,这种帮助喂养非亲生幼鸟的行为不只在野外被观察到,连笼中饲养的暗绿绣眼也有同样的行为(Guest,1973)。由此看来,既然“无偿性”地育幼行为存在于暗绿绣眼的社群中,更何况“利益互换”的奶爸行为!所以单亲妈妈与奶爸的结合,既然对双方都有利,这种行为在天择作用下还是有可能存在的。
鸟类的婚配有一夫一妻、一夫多妻、一妻多夫与混交等类型,其中92%种类为一夫一妻制(Perrins&Birkhead 1983),暗绿绣眼属之。多数鸟类之所以采行一夫一妻制,必有其生殖上的优势。针对一些采行一夫一妻制鸟类所做的研究发现,普遍有15%—20%的比例有外遇行为。挪威奥斯陆大学的J.T.Lifjeld等学者认为这种“配对外交配”(extra--pair copulations)所产下的野种,比其同母异父的兄弟拥有更活跃的免疫系统,能更有效地对抗疾病。他们由此推论:优质的雄鸟个体会显现在亮丽的羽毛或其它特征上,雌鸟会据此主动选择这些更具有竞争力的雄鸟基因。这就大致可以解释前面所提的第三个问题——婚外情的演化机制。
人类社会多数属于一夫一妻制,但或明或暗的婚外情也是屡见不鲜,外遇的目的不像鸟类那样具有明显的生物学意义,即使生了小孩通常也只是外遇行为的副产品而已,在他们多样的出轨理由中有一共同点是:禁不住内心深处的冲动。我想这样的冲动是源自人类尚未演化成人之前,还是灵长类阶段时的「兽性」,原本我们这样的兽性与鸟类一样具有生殖上的利益,但数百万年演化下来原始兽性被人类社会所制约,外遇和生殖的关系已是渐行渐远。如果真要模拟人类与鸟类的外遇行为,恐怕也只剩这内心深处或隐或显的兽性,还与鸟类有那么几分相似。
人类社会的性规范是人类所特有,两性间多的是山盟海誓。但在鸟类世界里任何行为的最终目的只有“生存”,花前月下的承诺是毫无意义的赘言。
^^^^^^^^^^^^^^^^^^^^^^^^^^^^^^^^^^^^^^^^^^^^^^^^^^^^^^^^^(台湾) 孙清松 文/图
摘自:http://www.wwfchina.org/chinabirdwatch/3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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